泥水瞬间漫过脚踝,冲刷罪恶,也冲刷希望。
村口的声音穿透雨幕,格外清晰:
“老天爷怒了!打雷劈老不羞!”
“野种!生下来就是克父克母的丧门星!”
诅咒像淬毒的针,根根扎进颜徵在的耳朵。
雨越下越大。
尼山被洗成墨黑,颜家庄的土墙被冲出一道道泪痕般的沟壑。
蒿草伏倒,泥土翻涌,像大地在低声咆哮。
叔梁纥跪在雨中,双手深深插入泥土,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浑浊的泪水混着雨水,流过他枯槁的脸。
他低声呢喃,不知是祈祷还是诅咒:“给我……一个儿子……”
颜徵在蜷缩在草丛里,湿透的葛衣紧贴身躯,像第二层皮肤。
她抬眼,望向翻滚的天空,眼底一片空茫。
雨幕深处,一只黑鸟掠过乱葬岗,发出凄厉长鸣,振翅飞向更深、更黑的苍穹。
风停了,雨却未歇。
尼山被洗得发亮,像一把刚出鞘的剑,冷冷横卧在夜色里。
叔梁纥脱下外袍,裹住瑟瑟发抖的少女,动作笨拙却轻柔。
他低声说:“回家。”
声音沙哑,却第一次带上温度。
泥泞的山路上,两串脚印一深一浅,很快被雨水抚平,像从未存在。
而命运,己在泥泞中悄悄发芽。
……
次日,风停雨歇。
颜家庄的炊烟再次升起,仿佛昨夜只是一场噩梦。
可老槐树下,仍留着半截被折断的葛布腰带,像一道无声的证词。
村中闲汉与长舌妇们聚在井台边,唾沫横飞:
“昨夜那雷,劈的就是老不羞!”
“等着瞧,那丫头若真生下崽子,咱们村得倒大霉!”
诅咒与流言,像雨后疯长的苔藓,迅速爬满每一寸土墙。
而尼山深处,一株被雷火劈裂的古柏,在焦黑的伤口旁,抽出一枝嫩绿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