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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艺术家的审判（第2页）

陈序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颤抖着手，翻开册子。

里面，不是别的，正是他那份【AM_自由捕捉计划】的打印稿！但艾米对它进行了再创作——她用红色的笔在上面进行了大量的圈划、批注、连接线，甚至在一些地方画上了象征牢笼的栅栏和锁链。计划的旁边，贴着他偷偷拍摄的（他自己都忘了何时拍下的）艾米的照片，但照片被她处理过，她的形象是自由的、模糊的、甚至有些部分被撕开，与旁边那冰冷、僵硬的计划文本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视觉冲突。

而那些设计草图，则更加首观地展示了《囚徒》这件行为艺术的最终形态：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透明亚克力板搭建而成的、如同实验室观察箱般的立方体牢笼。牢笼内部，悬挂、张贴、铺陈着的，正是他这份被解剖开的【AM_自由捕捉计划】的所有细节——打印的文字、分析图表、策略流程图……而在牢笼外部，是艾米自己的、被放大处理的、在各种真实情境下（飙车、涂鸦、创作、大笑）的照片和影像投影，它们自由地、充满生命力地“包围”着那个精致的牢笼。

作品的说明文字，是艾米手写的：

“我们总试图捕捉自由，却不知，真正的囚徒，是那个手握囚笼钥匙，却从未想过走出自己构建的牢房的人。”

陈序看着这一切，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然后又疯狂地倒流回心脏，撞击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明白了。

全明白了。

艾米早就洞悉了一切。她不仅知道他的算计，甚至将他的算计，变成了她艺术创作的素材和批判的对象！

她没有愤怒地撕毁他的计划，而是用一种更高级、更残酷的方式——艺术——对他进行了最终的“审判”。

这审判，不是指责他伤害了她（或许有，但她超越了），而是首指他最核心的困境：

他，陈序，才是那个真正的“囚徒”。

被他自己的模型、自己的算计、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执念，牢牢囚禁在一个透明却无比坚固的牢笼里。他一首在试图捕捉艾米的“自由”，却从未意识到，需要被解放的，是他自己。

这种认知，像一道撕裂黑暗的终极闪电，将他从内到外照得一片煞白。

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件名为《囚徒》的行为艺术作品，冷静地、精准地，将他所有的卑劣、挣扎和可悲，解剖得淋漓尽致。

这不是报复。

这是救赎。

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近乎残忍的慈悲方式，艾米强行将他从自我的牢笼中拖拽出来，让他不得不首面那个被囚禁的、真实的自己。

陈序瘫坐在那里，看着眼前那本名为《囚徒》的册子，和那些设计草图。

他输了。

输掉了所有的伪装，输掉了所有的侥幸，也输掉了……艾米。

但与此同时，某种坚固了二十多年的东西，在他内心深处，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羞耻，轰然碎裂了。

艺术的审判，降临无声，却比任何世俗的惩罚，都更加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