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望向了,南方的天空。
那……是自从他醒来之后,除了掌心那株嫩芽之外,第一次对外界的事物,产生了如此清晰的指向。
虽然他的眼神,依旧茫然。但那……一瞬间的关注,却……如同一颗投入了,死水深潭的石子,在石头与阿蛮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石头哥……”阿蛮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与……期盼,“师兄他……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石头,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他那双早己被市井的油污与……尘土,所……覆盖的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季风那冰冷的肩膀。
他能感受到。
在那具看似没有灵魂的躯壳之下,有……某种东西,正在被那个关于“神医”的传闻,所……轻轻地触动。
或许……那并非是记忆。
而是一种比记忆,更加深刻,更加本能的联系。
一种……跨越了生死,铭刻在了灵魂最深处的羁绊。
“我们,去南方。”
石头做出了决定。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我们去找那个神医!”
……
这是一场,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的旅途。
不再是仓皇的逃亡。
也不再是背负着沉重使命的奔赴。
这更像是一场,缓慢的追寻。一场……为了找回一个失落的灵魂的朝圣。
他们,一路向南。
离开了那……早己被秦帝国的铁腕,所……彻底禁锢的压抑的关中。
越往南走,那……无处不在的黑色的阴影,便……愈发的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混乱,却也……更加充满了生命力的野性。
秦的法度,在这里早己名存实亡。
各地的豪强、义军、甚至……是占山为王的盗匪,如同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了头。
他们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
也亲眼见证了旧秩序的崩塌,与……新秩序,在血与火之中艰难的孕育。
石头始终恪守着,师父的遗命。
他不再轻易地去分辨,谁是义军,谁是暴徒。他只是作为一个“工匠”,默默地用自己的双手,去帮助,那些在乱世之中,苦苦求生的“具体的人”。
他会为一个被乱兵,抢走了耕牛的老农,制造出更加省力的新式犁具。
他也会为一个,在战火中失去了家园的村落,设计出能够快速搭建,用以遮风挡雨的简易木屋。
他的“道”,变得越来越简单,也……越来越纯粹。
而阿,则……在这段艰难的旅途之中,迅速地成长着。她学会了,如何在最混乱的市集之中,用最少的钱,换取最多的食物。也学会了如何从那些心怀不轨的目光之中,保护那个对外界毫无防备的季风。
季风,依旧沉默。
但他的状态,却……在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只是终日呆坐。他开始会下意识地,去模仿石头的一些动作。
他会用稚拙的手法,去尝试编织一个草环。
他也会在阿蛮生火做饭时,默默地往,那……即将熄灭的篝火里,添上一根新的柴火。
他的灵魂,仿佛是一片空白的画卷。正在被身边这两个,他……最亲近的人,用最朴素,也最……温暖的笔触,重新一点点地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