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来得比往年早。
太极宫的寝殿里,更是冷得像浸了冰。
鎏金的香炉里,沉香燃得慢悠悠,烟丝飘得没半寸高就散了,连点暖香的劲儿都没有。太宗躺在床上,脸色白得跟床幔的素绫似的,眼窝陷下去一大块,往日里亮得能镇住满朝文武的眼神,这会儿只剩半分清明,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传……传李淳风来。”
太宗的声音轻得像风刮过纸,旁边侍疾的太监赶紧躬着身子应“是”,转身往外跑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趔趄——这几天宫里人都绷着弦,谁都知道陛下这病,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太医刚把完脉,首起身时偷偷抹了把汗,对着守在床边的李治小声说:“太子殿下,陛下脉象虚浮,得少劳心,万万不能再动气了。”
李治红着眼圈点头,手指攥着太宗的手,那手凉得吓人。他刚想说“父皇您歇会儿”,就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淳风来了。
淳风穿的还是那身常服,青色的袍子下摆沾了点尘土——想来是接到传召,从太史局一路赶过来的,连换衣服的功夫都没顾上。他进殿就跪下行礼,声音稳得很,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臣李淳风,叩见陛下!”
太宗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淳风身上,像是终于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嘴角牵了牵:“淳风……你来了,好,好。”
他喘了口气,示意太监把枕头垫高些,才接着说:“朕要你……帮朕拟份遗诏。”
这话一出口,殿里瞬间静得能听见沉香燃烧的“滋滋”声。李治的身子僵了一下,太医往后退了半步,连门口的侍卫都屏住了呼吸。
淳风心里“咯噔”一下——遗诏!这可是天大的事!他抬头看了眼太宗,见陛下眼神里满是信任,又看了眼旁边脸色发白的李治,赶紧应道:“臣遵旨!只是遗诏之事重大,陛下可有定夺?”
“定夺……早有了。”太宗的手往李治那边指了指,声音虽弱,却没半分含糊,“传位给治儿,朕的江山,只有他能守好。”
李治听到这话,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哽咽着说:“父皇……儿臣怕……怕守不好……”
“不怕。”太宗拍了拍他的手,又转向淳风,“淳风,你是朕最信得过的人。这遗诏,你亲自拟,亲自管,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淳风心里一沉——他怎么会不知道,这遗诏一拟,多少双眼睛会盯着!尤其是那位魏王李泰,这些日子在宫外小动作不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早就盯着皇位了!
“陛下放心!”淳风叩了个头,声音斩钉截铁,“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遗诏出任何问题!”
太宗点了点头,没再多说,闭着眼歇了。淳风跟着李治出了寝殿,刚到走廊上,李治就拉住他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慌:“先生,我三哥他……他肯定不会甘心的,这遗诏要是被他拿到,可怎么办啊?”
淳风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别慌:“殿下放心,臣心里有数。真遗诏,臣会藏到最安全的地方;至于那些想搞小动作的人……咱们啊,等着他们来‘拿’好东西就是!”
李治愣了愣:“拿好东西?先生您……有办法了?”
“暂时保密!”淳风眨了眨眼,笑得有点狡黠,“殿下只需要安心陪着陛下,其他的事,交给臣来办!”
李治看着淳风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点。他知道淳风的本事,当年玄武门之变,要是没有淳风的星象预警和风水布局,哪有后来的安稳?这次有淳风在,应该不会出岔子。
淳风回了太史局,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自己最信任的下属——太史局的主事王忠。这王忠是淳风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人老实,嘴严,办事还靠谱,连淳风藏观测记录的地方,都只跟他一个人说过。
“王忠,”淳风把他叫进自己的书房,关上门,压低声音,“陛下命我拟遗诏,传位给太子殿下。但魏王那边肯定会来偷,你说,咱们把真遗诏藏哪儿最安全?”
王忠一听,眼睛都瞪圆了:“魏王要偷遗诏?这胆子也太大了!大人,咱们太史局的密室啊!那密室是当年陛下特批建的,墙厚三尺,门是纯铜的,还得用您的印和我的钥匙一起才能打开,除了咱们俩,谁也进不去!”
淳风一拍大腿:“对!我怎么把密室给忘了!就藏那儿!”
他赶紧让人取来上好的宣纸和墨,亲自拟写遗诏。写的时候,他特意用了太宗平时惯用的字体,连措辞都反复斟酌——“朕躬违和,恐不久于人世。皇太子李治,仁厚孝悌,有治国之才,着即传位于李治,钦此。”每一个字都写得端端正正,最后还盖上了太宗早就交给自己保管的“皇帝信宝”印。
写完了,淳风把真遗诏折好,放进一个厚厚的铜匣里,锁上锁,钥匙揣进自己怀里。又让人取来另一张纸,开始写假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