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泥地里,发出永无止境的喧嚣,如同无数冤魂在黑暗中呜咽哭泣。
祠堂,这座刘家村最古老也最阴森的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村西头的高坡上,平日里只有祭祀和重大事件才会开启。
此刻,它沉重的大门紧闭,门口挂着两盏在风雨中飘摇欲灭的白纸灯笼,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门前湿漉漉的石阶,更添几分凄惶。
西个被村长指派的青壮村民,披着蓑衣,如同门神般守在紧闭的祠堂大门两侧,雨水顺着他们紧绷的脸颊不断流淌,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漆黑的雨幕和远处影影绰绰的村舍轮廓。祠堂里面,关着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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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祠堂不远的一处小院,是村长临时安排给云汐和张若辰的落脚点。
院墙低矮,堂屋里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摇曳,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却更显得屋外风雨的狂躁。湿冷的寒气从门缝、窗棂丝丝缕缕地钻进来,带着泥土和腐朽木头的气味。
张若辰站在窗边,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破洞,警惕地注视着祠堂方向隐约可见的灯笼微光。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棱角分明,眉头紧锁。
“小姐,”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深深的忧虑,“那个村长……是不是有问题。您指出死者指甲有蓝布丝时,他的反应……似乎很不对。”
云汐坐在一张吱嘎作响的旧竹椅上,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碗里是冰冷的白水。她小口啜饮着,目光落在跳跃的微弱灯焰上,似乎那火焰中藏着什么玄机。油灯的光晕在她沉静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他当然有问题。”云汐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窗外的雨声淹没,却字字清晰,“指甲缝里的东西,是真。但深蓝布丝……”她微微停顿,指尖无意识地在粗陶碗沿上轻轻划过,“未必是他的。”
张若辰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小姐,您是说……?”
“混乱之中,真伪难辨。有人需要目标转移,有人需要时间喘息。”云汐放下陶碗,碗底与破旧的木桌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微响,“郑强昨夜出去,踩到了血,是事实。他必然看到了什么,或者……被人当成了引开视线、混淆黑白的绝佳棋子。他太慌张,太容易留下痕迹,也太容易被恐惧击垮。”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分析一件器物的瑕疵,“一个完美的替罪羊。”
“那真正的凶手……”张若辰的心沉了下去。
“耐心。”云汐抬起眼,目光穿透昏黄的灯光,似乎落向祠堂的方向,“引蛇出洞。恐惧会让人铤而走险,贪婪会让人自取灭亡。祠堂里关着的,不仅仅是一个替罪羊。”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也可能是一个……诱饵。”
就在这时,堂屋通往里间的那扇薄薄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道缝。一张布满皱纹、如同风干核桃般的脸探了出来,是这屋子的主人,村里辈分最高的刘三婆。她浑浊的老眼在云汐和张若辰身上扫了一圈,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含混不清的嘟囔:
“造孽啊……真是造孽……祠堂……那地方不干净……压不住邪祟的……刘志那娃……怕是冲撞了……要收人抵命的……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她摇着头,声音沙哑而飘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迷信恐惧,随即又缩回头去,门缝轻轻合拢,留下令人不安的余音在潮湿的空气里飘荡。
“下一个……”张若辰重复着这三个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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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汐的指尖,在昏暗中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仿佛那粗糙的陶碗边缘,还残留着某种看不见的线索。
一股黑气,在空气中凝结,化形模样,那神情像是在挣扎。云汐嘴唇微动:“该还的就还。”
此时,窗外的雨,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