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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黑岩城（第1页）

一千多年前的一天。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浓烟如同狰狞的巨蟒，从城中各处扭曲着升腾而起，遮蔽了本就不甚明亮的天光。

刺鼻的焦糊味、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一种更为阴冷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腐朽气息，混杂在灼热的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烧红的刀子。

昔日还算繁华的黑岩城，此刻己沦为修罗场。

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街道上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溪流，那是凝固与未凝固的血液混杂着泥污。

残缺的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倒伏在废墟间、街角、门槛上，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灰暗的天空。

绝望的哭喊声、濒死的呻吟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还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地狱的悲歌。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正矗立在城市中心广场那唯一还算完整的黑曜石高台上。

赫连狰。

暗影卫的领主。

他身披一袭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重甲，甲胄的关节处探出狰狞的骨刺，脸上覆盖着一张只露出下巴和嘴唇的惨白骨制面具。

面具下，那双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贪婪、残忍和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得意。

他周身散发着浓稠如墨的黑暗气息，这气息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扭曲、吞噬。

他的脚下，并非冰冷的石台，而是由数十具尚在微微抽搐、面色惊恐绝望的人体堆叠而成的“王座”！

那些都是黑岩城最后的幸存者，男女老少皆有，被无形的黑暗力量束缚着，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们的生命力正被一股恐怖的吸力强行抽离，化作丝丝缕缕淡白色的光雾，汇入赫连狰的掌心，被他贪婪地吞噬。每一次吸收，他身上的黑暗气息就浓郁一分，那骨制面具下似乎都透出满足的猩红微光。

高台下方，是如同黑色潮水般无声肃立的暗影卫。

他们同样穿着漆黑的制式甲胄，脸上覆盖着样式统一但稍显简朴的骨面，只露出毫无感情的眼睛。

他们像是冰冷的雕像，将整个广场围得水泄不通，手中淬毒的兵刃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指向高台下方另一片区域——那里拥挤着更多被驱赶、被胁迫而来的黑岩城百姓，密密麻麻，如同待割的麦田，他们的脸上只剩下麻木的恐惧。

高台正前方，距离那血腥“王座”不过十步之遥，云汐孑然而立。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雅如流云的白衣，但此刻，白衣上己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污和灰烬。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一丝血迹从紧抿的唇角蜿蜒而下。那并非外伤，而是强行压制天道反噬后，神力在体内激烈冲突留下的痕迹。

曾经浩瀚如海的神力，此刻在她体内如同被无数道无形枷锁禁锢的狂龙，每一次涌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光芒黯淡，流转滞涩。

“云汐真神！”赫连狰的声音透过骨面传出，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却清晰地压过了全城的喧嚣，清晰地传入云汐和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他的语调带着夸张的咏叹调，充满了戏谑和掌控一切的傲慢。“看看这人间炼狱！多么美妙的景象！这都是拜你所赐！是你那高高在上的‘神性’，是你那不肯屈尊俯就的‘怜悯’，才让这些蝼蚁承受如此苦楚！”

他微微抬起一只覆盖着漆黑臂甲的手，指向脚下痛苦抽搐的人堆，又缓缓扫过下方黑压压、瑟瑟发抖的人群。“他们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我尊贵的真神大人。”他低沉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夜枭啼鸣，令人毛骨悚然。“交出你的神力本源！我，赫连狰，以暗影卫领主之名起誓，只要你乖乖照做，我立刻放他们一条生路，离开这座肮脏的城池！”

“领主仁慈！”下方肃立的暗影卫如同提线木偶，齐声发出冰冷、毫无波动的应和，声音汇聚成一股阴冷的洪流，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别……别信他！”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赫连狰脚下的人堆里艰难地挤出，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的一条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生命精元被疯狂抽取。“真神……大人……他……他是魔鬼……绝不会……守诺……”

“聒噪！”赫连狰眼中凶光一闪，脚下微微用力。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老者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眼中最后的神采瞬间熄灭，身体彻底下去，最后一丝生命力被贪婪地吸尽。

“哼，不识抬举的老东西。”赫连狰冷哼一声，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虫子。

他再次看向云汐，骨面下的嘴唇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如何，真神大人？考虑清楚了吗？是眼睁睁看着这座城彻底变成死域，所有生灵为我这‘王座’添砖加瓦？还是……交出那无用的神力，换取这些蝼蚁卑微的生存？”

下方的人群彻底崩溃了，哭声、哀求声、绝望的咒骂声轰然炸开。

“真神！救救我们啊！”

“求求您了！我们不想死！”

“把力量给他吧！给他吧！”

“都是你！是你引来了恶魔！你才是灾星！”

各种声音如同利箭，狠狠扎向孤立高台之前的云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