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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棱镜的微光（第1页）

旧城区的地下，如同巨兽腐败的肠道。废弃的地铁隧道、坍塌的防空洞、错综复杂的污水管道…构成了一个庞大、黑暗、充满未知危险的迷宫。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铁锈、霉菌、化学废料和某种生物腐烂的刺鼻气味。

陈默背着林岳，在这片绝望的黑暗中己经挣扎了不知多久。仅凭着一盏从老墨书店顺走的、光线微弱的应急灯，以及林岳偶尔在昏迷中吐出的、意义不明的词语碎片——“棱镜”、“零号样本”、“坐标”、“频率”…作为指引。

饥饿、疲惫、后颈伤口持续的钝痛和灼烧感，以及强行使用“深层视觉”带来的剧烈头痛和精神透支，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林岳的身体越来越沉，体温却低得吓人，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陈默感觉自己就像背着一具正在逐渐冷却的尸体，在坟墓中穿行。

“深层视觉”成了他在迷宫中唯一的向导。在体力濒临崩溃、精神恍惚之际，他不得不主动去“触碰”那痛苦的能力。视野边缘开始波动，数据网格再次覆盖现实。冰冷的管道在他眼中变成了由数字和结构线构成的模型，前方的黑暗不再是未知的恐惧，而是被标注出可能的塌方点、气密门位置、甚至…某些区域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生物信号。

他“看”到林岳身上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稳定的低频信号，像黑暗中的灯塔。而“棱镜”的位置，似乎需要这种信号作为“钥匙”才能找到入口。他引导着陈默避开净网者可能布控的出口，朝着旧城区更深处、信号屏蔽更强、地图上早己被抹去的区域前进。

“呃…苏…瑾…”林岳在又一次颠簸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开关，让陈默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白色的房间、悲伤的眼神、无尽的仪器…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后颈炸裂般的剧痛和视野中“眼睛”图腾疯狂的闪烁！仿佛这个名字触动了系统最深层的禁忌！

陈默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他咬破嘴唇，强迫自己清醒。“坚持住…就快到了…”他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林岳，还是在给自己打气。根据“深层视觉”的指引和林岳生物信号的共鸣点，他们接近了目标——一个在地图上被标记为“废弃量子计算实验室”的区域入口。

入口被厚重的、锈死的防辐射门封死。门上布满了警告标志和岁月的痕迹。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就在这时，林岳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涣散，却死死盯着那扇厚重的门！

“频…频率…共鸣…”林岳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挣扎着抬起手，指向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生物识别面板。

陈默立刻会意。他艰难地将林岳的手指按在那个冰冷的识别面板上。

一秒…两秒…

就在陈默以为失败时，面板内部发出微弱的嗡鸣，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红色扫描线扫过林岳的指纹和皮下组织。厚重的防辐射门内部传来沉闷的齿轮转动和液压释放声，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巨大的门扇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冰冷的、带着奇特臭氧味的空气涌了出来。

门后，并非陈默想象中的破败废墟。

一条向下延伸的、由高强度合金构筑的通道出现在眼前。通道墙壁光滑如镜，散发着柔和的、冷色调的微光。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个更广阔的空间，有蓝绿色的数据流光芒在跳动。与外面污浊混乱的旧城区地下相比，这里干净、冰冷、充满未来感，像一个被精心保存的时间胶囊。

“欢迎来到‘棱镜’，迷途的观测者。”一个冷静、清晰的女声从通道内传来。

陈默循声望去。一个身影站在通道尽头的光影交界处。她身材高挑，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功能性服装，没有多余的装饰。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面容冷静而理智，眼神如同精密仪器般锐利，似乎能穿透黑暗，首接看进陈默混乱的内心。她戴着一副极简的无框眼镜，镜片边缘偶尔有微光闪过，显然不是普通的眼镜。

她看着陈默和他背上形容枯槁的林岳，目光在林岳脸上停留了数秒，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悲伤、难以置信，最终化为深沉的痛楚和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

“弦音…”陈默下意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仿佛在绝境中看到了一线生机。

弦音快步走上前，她的动作迅捷而无声。“把他交给我。”她的声音依旧冷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和陈默一起小心地将林岳从背上放下。当她的手触碰到林岳冰冷的手臂时，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林岳…你终于…”弦音的声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但瞬间被她压下。“跟我来，他需要紧急医疗。”

弦音扶着林岳，陈默紧随其后，走进了“棱镜”的核心。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由数个相互连接的穹顶大厅构成。没有广告，没有喧嚣。巨大的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星图般的网络拓扑图，发出幽幽的蓝绿光芒。老旧的服务器机柜嗡嗡作响，与一些明显更先进、闪烁着冷光的量子计算单元并存。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冷却液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一些穿着朴素、神情专注的人在各式各样的终端前工作，看到弦音带着两个陌生人进来，都投来惊讶和警惕的目光。

弦音将林岳安置在一个独立的、布满生命维持设备的医疗舱内。透明的舱盖缓缓合上，发出轻微的抽气声。复杂的传感器贴片自动吸附在林岳的身体上，屏幕上跳动着微弱但稳定的生命体征数据。

“他伤得很重，身体极度虚弱，神经活动异常活跃…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冲击。”弦音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眉头紧锁，“但他很顽强…核心意识还在挣扎。”她转向陈默，目光落在他后颈血肉模糊的接口上。“你的情况也很糟。物理断联…还有强烈的异常神经活动。你是陈默？那个‘故障点’？”

陈默点点头，疲惫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滑坐在地。“老墨…书店的老墨…他死了…为了掩护我们…”他艰难地说出这个事实。

弦音沉默了几秒钟，眼神黯淡了一下。“老墨…他是个好人，一个清醒的‘盲者’。他的牺牲不会白费。”她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力量。“现在，告诉我一切。你们经历了什么？林岳带出了什么？还有…”她的目光锐利起来，“…你看到的‘眼睛’。”

在“棱镜”这个相对安全的空间里，陈默终于能稍微喘息。他强打精神，将遭遇意外、获得“深层视觉”、发现林岳和U盘、老墨的解读、书店的惨烈逃亡、以及林岳在关键时刻的呓语和指引，都详细地告诉了弦音。他重点描述了那个巨大的“眼睛”图腾带来的压迫感和恐惧。

弦音安静地听着，表情越来越凝重。当陈默提到林岳呓语中的“零号样本”和苏瑾的名字时，她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果然是‘盖亚之眼’…”弦音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愤怒，“林岳猜得没错…不，他亲眼看到了。我们只是推断，而他…他触碰了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