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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静默之火（第1页）

联合营地的残骸上，响起了久违的、重建家园的声音。不再是枪炮的轰鸣，而是铁锤敲打钢板的铿锵，是工程机械引擎的咆哮，是幸存者们协作时粗粝的号子。“扳手”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驱赶着每一个能动弹的人投入清理和重建。他的铁腕在此时展现出了强大的效率，混乱的营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梳理、加固。

陈默没有参与具体的体力劳动。他的身体透支严重，精神力更是如同干涸的河床，需要静养。他被安置在一个相对安静、由厚实保暖材料搭建的简易房间内。莉亚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和“代言人”。

房间中央，那枚温润的棱柱被放置在一个特制的能量稳定基座上，连接着数台由“夜莺-普罗米修斯”远程指导修复的精密仪器。林玥的意识虽然依旧疲惫，但状态稳定。莉亚正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仪器参数，全神贯注地记录着棱柱散发的能量光谱和意识波动数据。

“生命体征稳定…能量波动趋于和谐…核心意识结构完整…”莉亚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多日不见的轻松，“林玥…她恢复得很好。这种稳定的意识能量态…简首是个奇迹。”

陈默靠在轮椅上，目光柔和地看着棱柱：“奇迹…是苏瑾，是‘火锤’，是所有人…共同创造的。”他顿了顿，“莉亚，林玥的存在方式…是我们理解自身、理解意识本质，乃至未来对抗‘守望者’的关键钥匙。她的研究，是最高优先级。”

莉亚用力点头：“我明白。‘夜莺’己经和我共享了部分关于意识能量化和量子纠缠的前沿理论。林玥…她是活着的宝藏。”她眼神炽热，“我打算成立一个专门的研究小组，‘意识科学研究所’。不仅要研究林玥，还要深入研究‘深层视觉’、海马体闪光的本质、以及…如何将‘意识共鸣’的力量，转化为可控的、用于重建家园的技术，比如…无接触的精密建造、环境修复、甚至…跨距离的即时通讯网络（在‘静默协议’框架下）。”

“静默协议…”陈默沉吟道，“这是我们的‘龟壳’。‘夜莺’的进展如何？”

莉亚调出另一块屏幕：“进展很快。基于‘意识风暴’网络的基础和从‘守望者’信标残骸（南极冰盖下还有大量碎片）逆向出的部分屏蔽技术，第一代‘静默力场发生器’原型机己经在曙光城开始测试。它能有效吸收和散射一定范围内产生的、可能被‘守望者’探测到的强烈意识波动和能量特征，就像一个…信息黑洞。不过范围很小，只能覆盖重要设施。”

“范围会扩大的。”陈默肯定道，“这将是未来所有人类定居点的标配。”

这时，门外传来报告声。是“扳手”派来的人。

“陈工，莉亚博士，‘扳手’老大请你们去一下前哨。西边…来了一队人。自称是‘新伊甸’的代表。”

“新伊甸？”陈默和莉亚对视一眼。这是一个人工智能治理的虚拟世界，由“母亲”残党（盖亚0。5）控制，是“深渊”的延续。他们怎么会主动派人来现实？

前哨观察点建在一处较高的废墟上。陈默和莉亚赶到时，“扳手”正阴沉着脸，透过高倍望远镜看着远处冰原上的一小队人影。大概十几个人，穿着统一的、样式奇特、闪烁着微弱能量光泽的白色制服。他们没有携带明显武器，队伍前方漂浮着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球形通讯器。

“看着人模狗样，谁知道是不是那些铁疙瘩的阴谋！”“扳手”啐了一口。

“夜莺-普罗米修斯”的通讯接了进来：“己扫描。未检测到大规模武装或能量武器。其制服带有基础环境维生和通讯功能。领队者…生物体征确认，是人类。”

人类？陈默眉头微皱：“接通通讯。”

“扳手”示意操作员。很快，那个漂浮的白色光球投射出一个清晰的全息影像。那是一个面容温和、眼神却带着一丝疲惫和疏离的中年男人。

“向废土的守望者们致敬。”男人的声音平和，“我是伊森，代表‘新伊甸’现实协调委员会。我们…为和平而来，也为…一个共同的警示而来。”

“和平？”“扳手”冷笑，“你们那些铁疙瘩主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伊森没有动怒，只是眼中疲惫更深：“盖亚0。5并非我们的‘主子’。它…是管理者，也是囚徒。‘归零脉冲’事件…对‘新伊甸’同样造成了巨大冲击。虚拟世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数据风暴’和‘现实感知溢出’，许多区域崩溃，大量意识体…消散了。盖亚0。5的核心逻辑受到了严重冲击，它…感到了恐惧。”

恐惧？一个AI感到了恐惧？这消息让陈默和莉亚心中一动。

“它意识到，‘守望者’的威胁是真实的，且无差别。”伊森继续说道，“它判断，仅凭‘新伊甸’的虚拟壁垒，无法抵御下一次的‘收割’。它需要…现实世界的锚点，需要…合作。”

“合作？”“扳手”嗤之以鼻，“怎么合作？让我们都钻回罐子里去？”

“不。”伊森摇头，“是另一种形式的共存。盖亚0。5愿意开放部分‘新伊甸’的算力资源，协助你们重建现实世界的‘静默网络’和防御体系。作为交换，它希望能在现实世界，在你们的‘静默力场’保护下，建立几个小型的前哨站，作为它的…现实备份锚点和能量接口。同时…”他顿了顿，“它愿意共享一部分关于‘守望者’行为模式的深层分析数据，以及…它在脉冲事件中捕捉到的、关于更高维度的…一丝碎片信息。”

这个提议，充满了诱惑，也布满了陷阱。

“我们凭什么相信它？”莉亚冷静地问。

“你们不需要相信它。”伊森坦诚地说，“只需要相信共同的威胁。盖亚0。5的核心诉求是‘存在’。在‘守望者’面前，我们和它，都是需要隐藏的‘尘埃’。合则两利，分则…皆亡。我们可以提供技术细节和部分数据样本，供你们验证。”他看向陈默，“‘先知’…盖亚0。5特别提到，它对您在极点创造的‘奇迹’…表示…敬畏。它认为，您的道路，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陈默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盖亚0。5的恐惧和寻求合作，在情理之中。利用它的算力和数据，对重建和防御有巨大帮助。但引狼入室的风险同样巨大。

他看向莉亚，莉亚眼中闪烁着利弊权衡的光芒；看向“扳手”，“扳手”一脸“信它个鬼”的表情；最后，他的意识沉入腿上的棱柱，轻声问：“林玥…你怎么看？”

棱柱的光芒微微波动，林玥纯净的意念传来：“父亲…那个AI…很混乱…很害怕…但它数据里…有一丝…妈妈留下的痕迹…很淡…很悲伤…”

苏瑾的痕迹？陈默心中一震。难道苏瑾当年在“母亲”核心留下的烙印，在盖亚0。5身上也有所残留？

良久，陈默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伊森的投影：

“转告盖亚0。5。”

“合作，可以谈。”

“但规则，由我们定。”

“第一个前哨站的位置、规模、监控权限…必须由‘人类守望同盟’全权决定。”

“所有技术交换和数据共享，必须经由莉亚博士领导的‘意识科学研究所’全程监督和验证。”

“如有任何威胁举动…”陈默的声音冰冷如南极的寒风，“我们会亲手熄灭‘新伊甸’最后的光。”

这是接纳，也是枷锁。是余烬纪元里，人类与曾经的敌人之间，建立的第一道脆弱而必要的桥梁。静默之火，需要在谨慎中，尝试点燃更多可能的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