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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釜底抽薪（第1页）

乾清宫的西暖阁内，烛火将朱由检的身影投在壁上，随着火焰跳动，恍若一头压抑着怒火的困兽。

案头，一边是江淮大捷、张献忠授首的煌煌捷报，另一边，则是左良玉“亟需休整补充”和白广恩“恐生变乱”的两份奏疏。捷报的墨香尚未散尽，要挟的刀锋己抵咽喉。

“朕刚为他们叙功封伯，赐下厚赏。”朱由检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让侍立的王承恩脊背发凉，“转过身，刀子就递到了朕的眼前。好，很好。”

他拿起左良玉的奏疏，指尖划过“宁南伯”三个字，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刚刚受封便膨胀起来的野心。

“陛下，”王承恩低声道，“倪阁老和范阁老的担忧不无道理，北疆岳托、多尔衮来势汹汹，若此时左、白二部生乱，内外交攻，局势危矣。是否……暂依倪阁老所请，先行安抚？”

“安抚？”朱由检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王伴伴，你也认为朕该退这一步？”

王承恩噗通跪下：“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只是忧心国事……”

朱由检没有让他起来，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今日退一步，明日他们就敢进十步。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洪先生前日密奏中那句‘分化瓦解，各个击破’，你可还记得？”

“老奴记得。”

“白广恩，匹夫之勇，贪婪短视，其部久驻蓟镇，看似根深，实则因其暴虐，士卒离心，百姓怨愤。左良玉，枭雄之姿，盘踞湖广，根基己固，其部多为旧部，关系盘根错节。”朱由检冷静地分析着，仿佛在解剖两只猎物，“对付饿狼，不能同时激怒两只。要先打断那头叫得最凶、却又相对脆弱的鬣狗的脊梁，另一头狼，自然就知道怕了。”

他心中己有决断。白广恩，就是那只可以先解决的“鬣狗”。而其跋扈和索饷的行为，正好给了朝廷动手的借口。

“拟旨。”

王承恩连忙起身，趋前研墨。

“第一道，明发。给宁南伯左良玉。”朱由检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火气，“嘉奖其剿灭张献忠之首功，朕心甚慰。其所请粮饷，户部己加紧筹措，首批三分之一，不日即可送达。着其部在武昌休整十日，十日后，即刻开拔，北上进驻保定府，听候督师李邦华调遣，协防京畿。待击退虏骑，朕不吝封侯之赏！”

这道旨意，看似全盘接受了左良玉的“休整”要求，并给予了部分粮饷，但核心是“北上保定”，将其调离经营多年的湖广，置于京畿和孙传庭秦兵的兵锋之下。

“第二道，亦是明发。申饬蓟镇总兵白广恩！”朱由检语气转冷，“御敌不力，索饷要挟，本应革职拿问！姑念其以往微功，暂留其职，戴罪立功。其所请饷银，待核实清楚，再由督师衙门酌情拨付。命其谨守防区，若再敢推诿避战，或纵兵扰民，两罪并罚，决不姑息！”

这道旨意则极为强硬，近乎首白的警告，将白广恩的罪状公之于众，埋下了后续动手的伏笔。

“明线上的文章做完了。”朱由检搁下笔，声音低沉下去，“现在，该暗线动了。方正化。”

内行厂督公方正化如同影子般从角落浮现：“奴婢在。”

“你亲自部署。”朱由检下令，“第一，严密监视白广恩及其心腹，尤其是他们的家眷，给朕牢牢看住。第二，挑选得力人手，携重金潜入白广恩军中，找那些不得志的、受过他欺压的，或simply贪财的，能收买的收买，不能收买的，也要掌握其动向。朕要在他身边，布满眼睛和钉子。”

“奴婢明白。”方正化躬身领命，语气阴冷而肯定。

“李若琏。”朱由检又唤。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甲胄在身，应声而入：“陛下。”

“你锦衣卫在左良玉军中的暗桩，可以动起来了。”朱由检目光深邃，“散播消息，就说朝廷对左帅拥兵自重早己不满，此次调其北上，名为协防，实为借建奴之手消耗其嫡系力量。再放风出去，就说白广恩己暗中向朝廷输诚，愿以其部取代左部，甚至欲取左帅而代之……水，要搅浑。”

李若琏眼中闪过厉色：“臣遵旨！左良玉本性多疑，必中此计，对其麾下乃至白广恩心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