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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天帝是尸朕来点灯（第1页）

海渊之下，万籁俱寂。

九黥率领三百归化越人锐士，身披玄鳞重甲，甲片缝隙里渗出的不是海水，而是凝结的寒霜。他们口衔律火精珠，珠内跳动的赤金光点映着瞳孔里的决绝，如九条淬了毒的黑线，悄无声息刺入深海。

水压如万千座山压在肩背，每下沉一寸，耳膜都似要被挤碎。黑暗是这里唯一的主宰，浓得化不开，连律火精珠的光芒都只能照亮身前三尺，更远处的幽暗里，隐约有巨大的阴影掠过，带起的水流让锐士们的甲胄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都打起精神！”九黥的声音在水下传不远，只能化作震动通过甲胄传递，“前面就是‘归墟眼’，煞气最重，别让魂火灭了！”

他话音刚落，身旁一名年轻锐士突然闷哼一声，口衔的精珠光芒骤暗——刚才一道无形的煞气顺着他的护心镜缝隙钻了进去，正啃噬着魂火。九黥眼疾手快，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刀身刻满的《秦律》条文亮起金光，他用刀背重重拍在那锐士心口，一声闷响后，精珠的光芒才重新稳定。

“谢统领！”年轻锐士的声音带着后怕，他摸着护心镜上刚浮现的焦黑手印，那是煞气被律文灼伤的痕迹。

九黥没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记住，咱们是陛下亲手炼出来的兵，死也得死在律法的光里。”

越往深处，寒意越重。不是海水的冷，而是一种能钻进骨头缝的魂冷——那是来自远古神战的煞气，带着诸神陨落时的哀嚎与不甘。有些锐士的甲胄开始结霜，霜花里甚至能看到扭曲的人脸，那是煞气在模拟人心底的恐惧。可没人退缩，他们手臂上的军魂烙印越来越亮，那是用战功与忠诚换来的印记，此刻正像烧红的烙铁，烫得煞气不敢近身。

终于，前方的幽暗裂开一道缝隙。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海沟，而是一座青铜巨城的轮廓，城墙上爬满了墨绿色的海藻，却掩不住那些狰狞的浮雕——有断翼的天使被钉在十字架上，有长角的恶魔啃食着神明的骸骨，最显眼的是城门上方的巨匾，三个古老的篆字在黑暗中微微发光：葬神陵。

整座城像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巨兽，九根通体漆黑的神柱撑天立地，贯穿海渊岩层，柱身刻着的名字在水中浮动：风伯、雨师、雷公、电母……每一个名字都曾是天地间呼风唤雨的存在，如今柱身却布满锁链状的裂痕，那些名字被扭曲成哀嚎的模样，仿佛活生生被钉死在这座死城里，永世不得超生。

九黥示意众人停在安全距离，自己孤身向前，指尖轻触最近的风伯柱。

“嗡——”

一股古老而暴戾的神念骤然反噬！无数混乱的画面冲进他脑海：狂风撕裂天空，万民跪地哭嚎，一个身披青袍的神站在云巅狂笑，随手掀起的飓风就卷走了半个国度……这是风伯的记忆碎片，带着神明俯视众生的傲慢与残忍。

“呃！”九黥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咬牙纹丝不动。他反手取出一枚玉符，以指尖血混着律火点燃，在符面烙印铭文。血珠落在符上，竟化作细小的锁链，将那些乱窜的神念捆成一团。

“天帝镇万神，永镇不归路。”

八字古篆刻在玉符上的瞬间，整根风伯柱剧烈震颤，柱身的裂痕里渗出黑色的汁液，像是在流血。九黥这才后退几步，抹掉嘴角的血，眼中燃起狂热的光芒：“原来……不是供奉，是镇压！陛下说得对，神若不死，何必封棺？”

他转身率众疾退，不敢久留。刚才那一下反噬，己经让三名锐士的魂火黯淡，再拖下去，恐怕没人能活着回去。

身后的青铜巨城重新沉入死寂，可那股压抑的波动却越来越清晰——像一头沉睡的凶兽，早就醒了，只是在等，等一个敢于掀棺的人，等一个能让它彻底挣脱的契机。

海面之上，风浪未起，杀气己凝如实质。

白起立于律灯台之侧，玄甲上的纹路流转着暗金色的光，身后的军魂化作千丈龙影盘踞海空，龙鳞张开时，能看到鳞甲内侧刻满的律文，形成一道无形屏障，将海渊上方的天空都罩了起来。

他眸光如铁，扫视着深渊的方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煞气未动，但神柱己震……九黥，你最好带回来值得用命换的东西。”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海面破开一个漩涡，九黥跃出水面，浑身湿透，甲胄上凝结的冰霜还在冒白气。他踉跄几步，单膝跪地，将那枚染血的玉符高举过顶，声音嘶哑却清晰：“启禀陛下！陵非宫，乃‘葬神陵’！天帝非神主，是封棺之尸！九柱镇九神，神名即锁链！”

全场死寂。

连海风都停了，仙秦舰队的百艘律舟上，锐士们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谁都没想到，那被万族信奉、被史书神化的“天帝”，竟只是一具被封印的尸体？

韩信原本盘坐在旗舰甲板上推演星图，闻言猛地睁眼，眸中的星河流转瞬间紊乱，无数星辰轨迹崩碎又重组。他掐指疾算，指节泛白，半晌后，声音低沉如惊雷炸响：“错了……我们都错了。”

他站起身，白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灯台下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上：“此非天帝寝宫，而是上古神战后，诸神共立的‘葬神之冢’！所谓天帝，并非主宰，而是最后的胜利者——他吞噬了九神本源，却消化不了，只能自封于此，借万年镇压之力慢慢炼化神核，等九神残魂彻底消散，他就能重生成独一无二的‘真神’！”

“所以他不是在守护神权。”韩信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的嘲讽，“他在等——等一个无人打扰的万年，等成为这天地唯一的神。”

风，骤然停了。

律灯台顶端的青焰猛地一颤，焰心爆出细碎的火星，仿佛感应到了某种禁忌的真相。这盏由嬴政亲手点燃的灯，灯油是百家典籍的焚灰，灯芯是战死锐士的军魂，此刻正用跳动的光芒诉说着无声的质疑。

嬴政缓缓起身。

龙袍在海风中舒展，墨色的衣袂边缘绣着的金线，在阳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光。他站在灯台之巅，俯瞰着那片翻涌着暗流的海渊，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光，仿佛能冻结天地。

“神死了，还要装神？”他冷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海面，让整片海域都跟着震颤，“朕统六国，焚百家杂说，断神佛香火，立秦律为纲，为的就是告诉这天地——人族不靠神赐，不凭天授，只信自己手里的律法！”

他抬起手，掌心悬浮的镇巫印突然发出嗡鸣，印身布满的裂痕如血纹蔓延，那是之前镇压邪祟时留下的旧伤，此刻却在渴望着新的战斗。

“既然你自封为尸，那朕便来做那点灯之人。”

话落，印动。

一道青焰自印底迸发，初时如萤火，瞬间化作龙蛇，顺着海流蜿蜒而下，所过之处，海水蒸腾起白茫茫的雾气，那些盘踞在海渊边缘的煞气像遇到烈火的冰雪，发出滋滋的消融声。青焰首扑深渊，缠绕上九根神柱，柱身刻着的神名在火中扭曲、黯淡，像是被天地强行抹去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