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地撤出温辞筠的私邸,季卿砚甩脱追兵想要在这山林间躲一夜,明日再往港口去,借船离开彭城。
此处不可久留,难保温辞筠不会还藏着其他杀招。
着实难料他那般诚心送上玉佩,想要解除当年与她的误会,她竟以此为由布下针对他的杀局。
不愧是遮了卫国半数天的郁离郡主,有这份“心”,卫国的储君之位怕不日就当易主了。
季卿砚心底怒骂过温辞筠,松了半颗心想要歇息片刻,却敏锐地嗅到一丝腥味,前路陡然被一阵白茫茫的散雪遮掩。
长刀出鞘的铮鸣、急促而无章法的脚步、以及越来越近的腥味……
雾尽散,远处的枯枝下跌坐个衣衫单薄的姑娘,身下的雪地越发得暗,暗色往外蔓延似想要吞噬这片山林。
寒刃将临时,她仰着头,月光那般恰好地散落在她的面上,若在审判她的罪行般皎洁着,而她也似乎认为这是她最好的归宿,所以平静地合上眼眸……
可她又犯了什么错?她一个弱女子又能犯什么错?
便是她犯错了,也该由府衙审判定罪,如何敢滥用私刑竟还想这般要她的性命?
手中劈得半钝的刀在他做出选择前,飞掷出撞开那人欲劈下的寒刃,季卿砚眼疾手快地将险些倒在地上的姑娘接住,抱在怀中,她迷离地看了他一眼昏死过去。
“何处竖子,阻拦长旗营处置细作!”穿着盔甲的人怒盯着抱住温辞筠的季卿砚。
温辞筠生来娇贵,深居简出,无论是彭城还是卫都见过她真容之人屈指可数,只要咬定她是细作,谁敢提出异议!
今夜定不能叫温辞筠活,否则明日死的就是他。
“细作?”
季卿砚抱起人看向不远处的人,身着卫军制式的高级武将盔甲,应当是个不小的官,他口中的细作便是这姑娘吗?
如此更是不得不救了!
“我是云秦人,所以我救她合情合理!”
说罢,季卿砚转身就遁入山林中,带着人可不好与之交手,自是先跑为上。
怀抱着人藏入一处破庙中,确信身后追兵不在,季卿砚借着断壁遮挡,挤在角落中,腾手将温辞筠面上的泪痕与口角的血擦干净,月亮又冒了出来,不偏不倚地穿过小孔落到两人身上……
他低首看着她,清冷的月色,正好叫他能仔细打量她精致的脸庞,陌生美丽却又若即若离的熟悉,似在何处见过。
轻叹息过,季卿砚紧抱着似冷得发抖的温辞筠,盖好搭在她身上的厚狐裘,轻声温柔怕惊了人:“你生了张如此姣好的面容,便该是用来笑的,日后跟着我,不会再让任何事令你哭泣……”
死里逃生后又奔波许久,季卿砚自然也累了,靠着墙浅闭目养神,明日还得继续“逃亡”。
想想他这云秦太子做得可真憋屈,整日东躲西藏跟个江洋大盗似的。
可正所谓否极泰来,这不就为他送来个“美人”相伴?
如此一想,此前种种不幸,都值了!
天色微亮时,本在怀中还睡得安稳的姑娘突然猛咳两声,一不留神呕了摊乌黑的血,将他半旧的布衣弄得彻底不能再穿。
探得怀中人浑身都在发烫,季卿砚顿觉大事不妙,当是昨夜将人凉了,怪他以为裹一件厚狐裘便足已保暖,便没生火,当然也是有怕暴露行踪的担忧,却不想险些害了这姑娘。
“姑娘?我送你去医馆?”
“……不能……去望京……有人在……等我……”
头晕沉沉的,温辞筠睁开眼见到了个算得上俊美的郎君,自己似乎被他抱着。
缓了半口气,眼前清晰起来,温辞筠望着头上正担忧他的人,吃力的抬起手将腕中的玉镯取下,举到他眼前。
“带我去望京,此为报酬……事成之后,更会予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当真是个尽职的“细作”,不知究竟为何人效命,待她去望京述职后想个办法挖回自己手里,再徐徐图之。
如此美人被置入卫军中作妓,真是便宜了卫国!
接过白玉镯子,季卿砚郑重承诺道:“我定会带你回望京,姑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