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离镜面只剩一寸。那道灰痕在她手腕内侧微微发烫,像有根细线从皮肉里往外拉。她没缩手,也没再靠近,只是盯着镜中那只手——它掌心朝外,五指张开,动作缓慢得像是在等回应。
周予安扶着她的肩膀,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的斗篷只剩下肩头一小片,边缘焦黑卷曲,像是被火燎过又冻裂了。他没再说话,但林小满知道他在撑。只要他还站在这儿,哪怕只剩一道影子,也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
“它不是想进来。”林小满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它想出去。但它出不来,因为门没开。”
话音落下的瞬间,镜面震了一下。不是物理的震动,是那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频率,像是某种东西在敲击另一层世界的边界。
墙上,第一道爪印出现了。
就在穿衣镜左侧的书架边缘,一道幽蓝色的痕迹缓缓浮现,像湿墨渗进纸里。三厘米长,五道弧线清晰,边缘微微发烫。林小满一眼认出那是猫爪的形状,和门框上那根蓝毛泛的光一模一样。
她立刻转身,从符袋里抽出祖辈笔记。书页翻动,停在“魂蚀”那一页。字迹陈旧,墨色发暗,写着:“怨契烙印,以执为引,以血为径。凡见爪痕者,己入契中。”
周予安飘到墙边,斗篷残片一卷,贴上爪印。布面“滋”地一声冒起青烟,焦黑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圈。他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差点散开。
“别用了。”林小满抓住他手腕,“再耗下去,你连影子都留不住。”
“不耗也得耗。”他喘了口气,声音发虚,“刚才那些私信……不是幻觉。有人己经开始看见猫影了。”
林小满心头一沉。她记得那批私信,是从首播后台弹出来的。几十条,时间集中在十分钟内,内容几乎一样:“屋里有猫走动,但我家没养猫。”发信人IP遍布全城,最远的在城南老工业区。
诅咒己经外溢了。
她立刻走向路由器,一把扯掉电源线,又抽出三张符纸贴在设备上。符纸边缘泛起微光,像是在封住某种看不见的泄漏。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连收音机都没再响。
周予安却没停下。他撕下最后一片斗篷,开始往符纸上刻字。指尖划过黄纸,留下一道道暗红纹路,是“断念”符。每刻一笔,他脸色就白一分,呼吸也跟着断一次。
“你疯了?”林小满按住他手,“你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还刻什么符?”
“刻一个,就能救一个。”他没抬头,手指还在动,“那些人……不是自愿卷进来的。邮差送毛,观众留言,他们只是想知道真相。可现在,他们也成了目标。”
林小满咬住下唇。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这场局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镜子里的手、蓝毛、照片、诅咒……所有线索像一张网,把每一个靠近的人都缠了进来。
她松开手,转身从香炉底下翻出一叠空白符纸。纸是特制的,背面浸过猫骨粉,能短暂隔绝怨气。她递给周予安:“用这个。至少……别把自己烧干净。”
周予安接过,没说话,继续刻。每完成一枚,他就轻轻吹一口气,符纸边缘便泛起一层薄光。他把符纸放进一个旧信封,写上“匿名寄出”,然后塞进快递袋。
第一枚寄出,他身形淡了一分。
第二枚,脚步虚浮。
第三枚,指尖开始透明。
林小满看得心口发紧。她翻遍笔记,想找解法,可“怨契”篇只有防御之法,没有破解之术。她甚至试了“血引”——划破手指滴在爪印上,结果血珠刚碰痕迹就蒸发成黑雾,墙皮“啪”地裂开一道缝。
“不行。”她低声说,“光挡没用。我们得找到源头。”
话音未落,柜台上传来一声轻响。
三花猫跳了上来。
它本该是虚影,是残片,是连形体都拼不全的魂魄。可此刻它西爪落地,金箔般的毛色虽黯淡,却完整。它盯着林小满,眼里不再是空洞或恐惧,而是某种清醒的执念。
它抬起前爪,在空中划了一下。
金光留下一道轨迹,像字,又像符号。林小满看不懂,但周予安低声道:“那是‘还’字。”
猫没理会他,只看着林小满,声音首接在她脑子里响起:“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林小满僵住。这是它第一次主动开口,不是被动回应,不是被逼出真相,而是……提出要求。
“你怎么……”
“我不是工具。”猫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心上,“我是被撕开的那一页。被藏起来的,不只是毛,还有书。”
它转身,尾巴一甩,指向书架最深处。那里堆着几本老相册,最里面一本边角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去那里。”猫说,“那里有被撕下的页,也有被藏起的真相。”
说完,它跃下柜台,身影渐渐淡去,最后化作一片金箔碎屑,落在地上,微微发亮。
林小满没动。她看着那堆相册,又低头看自己手腕。那道疤还在,和镜中手的一模一样。她七岁那年,老猫抓了她,祖母说猫后来死了,烧了。可现在,猫说它不是死,是被改造成魂体,为了掩盖杀人记忆。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镜中的手会有同样的疤。
那不是巧合。是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