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月日”后两天,处理完退役名单、核销账目等工作,义纵就带着监军御史中丞府的人回长安复命了。义父当然不是不会做人的人,在所余不多的费用里给这些人包了红包。
临行前,义纵找到义父,虽然我在场,但是眼见没有更好的机会,他还是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把给他个人的红包退给了义父,道:“大哥,估计这次裁军只是开始,你们李家还是多留点家底应对吧!”
当我还在惊奇义纵称呼义父“大哥”的时候,义纵又道:“你应该知道上半年我也得罪了陛下,后面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时候你就别贿赂我了。”
义父点点头,道:“好吧,这次真的感谢了!代我向你姐姐问好!”
义纵微微一笑,道:“人家人就在阳陵呆着,你自己去问好,不认识路我可以把地址写给你。”
义父点点头,道:“路还是依稀认识的。”
义纵又道,“如果这回你比我运气好,记得帮我照顾她!你害得她半生未嫁,罪孽深重啊!”
这时,我刚吃出这个瓜的滋味,突然想到义纵的姐姐义姁和义父都是医者,才觉出其中的联系。
不过一如过去,义纵走后我不会去吃义父的瓜,问这问那,生理缺陷、李息的长官、跟汲黯学《内经》、懂“望气”、义姁前男友……这些事情义父不主动告诉我,我一件也不会去问。
送走义纵,义父带着我又去拜访了苏建。相对于义纵,苏建需要帮我们善后的工作更多。最后在我们的名单中有超两千位老兵是孤寡老人或不明确家乡还有没有亲人的,需要派人护送回乡,虽然籍贯多为七边地区,具体路线也多达几十条,护送起来还是很费人力的。义父提前算好账将所有路线的费用先结给了苏建,还多给了苏建几十万钱,名义是“机动开支”。
苏建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安排大儿子苏嘉专门对接我们的护送工作,但是对于确认家里己经没有亲人且身患残疾的几百人,苏建还是很为难。他也做了很久军事主官,他知道这些人回乡如果没有很好的回访关照,多数活不过第二年。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苏建将其中伤残较轻的一百多老兵留在了代郡太守府及各级行政机构,雇佣做了杂役,让他们能在自己的照料下从事力所能及的劳动谋生,多余的人他就无能为力了。他让苏嘉配合在名单中反复筛选了接近两百人,并告诉义父:他还是希望义父能想办法把这些人弄到“老兵营”养老,不然这些人到了地方上真的没法生存。
义父也跟苏建说了李家己经竭尽全力,“老兵营”己经早就满编并严重超标,短期内完全接纳不起新的伤残孤寡老兵。
苏建首先想到的是将那几十万的“机动开支”退给李家,并压缩护送费用回补老兵,但是义父简单给他算了养活一个伤残老兵的成本,告诉他那些钱根本解决不了长久问题,而且现在不仅仅是钱,“老兵营”的后勤就一百人编制,伤残老兵再多就根本管不过来了。
但是,苏建还是不忍心看着这些老兵被弃置,想继续和义父商量解决办法。按照苏建的说法:这些残疾孤寡老兵按道理是应该被地方财政负责照顾的,但是就像之前义父对我说的,因为李家募兵情况特殊,地方财政估计很难真正把赡养资金落实到位。更何况现在整个大汉都在搞“强本弱支”,老兵的户籍来源又多在军强政弱、地方财政不富裕的边郡,这种赡养能落实到位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最后,还是苏建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销毁这些老兵的原始户籍,将老兵的户籍改为‘遭匈奴劫掠被解救后加入李家军’,然后找到愿意收留老兵的内地财政富裕郡县给这些老兵重新落户籍、上‘牙牌’,这样这些老兵兴许还有一点活路。”
苏嘉道:“只是这样也很难,现在都在搞‘强本弱支’,地方治理本身难度都很大,有谁会愿意接收这平白多出来的两百张嘴呢?”
“还真有!”义父看着我笑道,“按苏太守的办法,你觉得你的面子能不能搞定?”
我当即会意,道:“你说淮阳?或许可以!”我兴奋补充道,“淮阳的世家子弟经常说他们身边缺少‘战斗英雄’,以至于役卒训练松垮,这些百战老卒都是上过战场的,而且苏太守名单里的人我大部分都了解,多是那种极朴实的人,让他们去淮阳帮忙调教役卒和‘良家子’也算给他们发挥余热的机会,我相信师……汲太守和当地的世家一定会接纳他们!”
计议到此,我们不再拖沓,我赶忙问苏嘉要来布帛、毛笔,将想让二百“户籍不明”退伍老兵安排到淮阳养老的事情给汲黯写了封信。我同时还给陈邈和刘远写了信,希望他们代表淮阳的世家能善待、并用好这些曾经为国家流过血的伤残老兵。我相信汲黯、陈邈、刘远一定不会拒绝,淮阳的财政在汲黯治理下的情况我是了解的,让他用一郡之力令两百老卒安享晚年,他绝对可以做到。即使不看师徒情份,看在我给他弄了三千五百万治水经费的份上,他也绝不会拒绝的。
弄好这些,老兵们的未来的生计我们就全权托付给苏建,为表重视,苏建安排了儿子苏嘉亲自去淮阳沟通此事。
安排完最后的伤残老兵,我们心头如最后一块大石落地。时间也到了晌午,于是苏建邀请义父和我留在太守府吃了个便饭。
午饭期间,苏建找来二儿子苏武和三儿子苏贤,苏建当着我和义父的面将“机动费用”作了安排。
他告诉义父:“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漠南之战’时我辜负了许多部下,其中有几十位军官的家里我一首想设法接济,但是自被‘议罪’赋闲后,我们家真的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去接济他们。‘漠北之战’前,大将军请旨复起我协助曹襄侯爷在后方协调后勤补给,我带着三个儿子重新从军,也仅仅能填补少许亏空,仍然没有余力抚恤他们。这回难得打了你们一波‘秋风’,我得去还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