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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丑男（第1页）

傍晚六点，天空阴沉，飘着如丝如缕的细雨，给城市的黄昏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

雨滴不大，却足够粘湿行人的发梢和衣衫，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闷。

王杰站在那家名为“转角”的咖啡馆门口，心跳如擂鼓，手心里沁出的冷汗几乎让他握不住那个小小的首饰盒。

玻璃门上挂着的风铃被微风拂过，发出零星而清脆的叮咚声，在他听来却像是催命的符咒。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空气中混合着雨水尘土的气息和咖啡馆里飘出的淡淡咖啡香，这熟悉的味道此刻却让他更加紧张。

他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首饰盒——那是一条精心挑选的白金项链，花光了他作为实习生省吃俭用攒下的最后一个月工资。

盒子的棱角硌着他的手心，提醒着他此次行动的意义。

三天前，大学同学兼同事王伟搂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怂恿他：“杰哥，我看林薇姐绝对对你有意思！你想想，部门那么多人，她为什么就总单独指导你工作？还经常对你笑？这分明就是特殊照顾啊！趁着七夕，约出来，把话说开，准成！哥们儿等着你的好消息！”王伟的话语充满了笃定，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当时被王杰误认为是鼓励和支持，现在回想起来，却品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此刻，王杰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林薇独自坐在靠窗的卡座里，低着头，纤长的手指正轻轻搅拌着杯中的咖啡。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她娴静温柔的轮廓。这个画面，与王伟描述的“对你有意思”的暗示重叠在一起，给了王杰最后一点可怜的勇气。

“先生，请问几位？”服务生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迎上来，打断了王杰的思绪。

“我…我找人。”王杰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再次锁定那个卡座。他定了定神，像是奔赴刑场一般，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的地毯格外绵软，几乎要让他失去平衡。

“林薇姐。”他走到卡座前，声音不受控制地带着一丝颤音。

林薇闻声抬起头，脸上露出她惯有的、带着几分疏离的职业性微笑：“小王啊，你到了。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我还得回去加班呢，刘总那边有个项目今晚要赶出来。”她的话语流畅自然，仿佛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工作约见，同时，她的右手看似无意地放在桌下的手提包上，指尖在包内的一个手机上快速滑动了一下，屏幕上，一个代表“刘总”的定位红点，正稳定地显示在距离咖啡馆不足五百米的某个高级餐厅位置。她的心猛地一沉，表面却不动声色。

王杰鼓起勇气坐下，将那个攥得发热的首饰盒从口袋里拿出来，笨拙地放在铺着格子桌布的桌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这个…送给你。”他不敢看林薇的眼睛，盯着桌上的咖啡杯，“今天是七夕…我…我喜欢你很久了。”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完后，他感觉脸颊像火烧一样。

林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看着那个小巧的首饰盒，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更多的是冰冷的计算。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窗外，然后伸出手，用涂着精致蔻丹的指甲打开了盒子。白金项链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但她只是瞥了一眼，便“啪”地一声合上盖子，动作利落地将盒子推回到王杰面前。

“王杰，”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温度己经降到了冰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的右手再次悄然探入包内，确认着那个红点的位置，内心焦灼万分，她知道，时间不多了。丈夫生性多疑，这次答应她晚上出来“见闺蜜”，本就是试探，若让他知道是和王杰这个新人单独在咖啡馆……后果她不敢想象。她必须快刀斩乱麻，用最决绝的方式划清界限，将所有责任推到王杰身上，才能保全自己。

王杰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但他还是不甘心地挣扎：“可是…林薇姐，你平时对我那么照顾…教我那么多东西…”他试图从记忆中寻找佐证，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希望。

“那是工作！”林薇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少许，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对每个新来的同事都这样，这是带教老师的职责。王杰，请你不要混淆工作和私人感情。”她的语气斩钉截铁，目光锐利，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那…那上次我加班到深夜，你特意回来给我带的宵夜呢？”王杰抬起头，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那是他曾以为的、超越同事关系的温暖。

林薇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那弧度冰冷而残忍：“那是刘总吩咐的！他看你一个新人加班辛苦，让我顺便带的。王杰，你难道以为是我特意为你买的吗？”她刻意加重了“刘总吩咐”和“顺便”这几个字，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王杰的自尊。

看着王杰瞬间煞白的脸，林薇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但她需要更狠，更绝，才能确保这场戏能传到她丈夫耳中时，自己完全是受害者和被骚扰者的形象。她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那里、失魂落魄的王杰，用足以让周围几桌客人都能清晰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杰，你好好照过镜子吗？”她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扫过王杰因为紧张而冒痘的额头，因为自卑而习惯性躲闪的眼睛，以及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格子衬衫，“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丑男？请你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了，真的很让人困扰，也很可笑！”

“丑男”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穿了王杰最后的心防。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丑男”两个字在脑海中疯狂回荡。他看着她利落地拎起价值不菲的手提包，踩着高跟鞋，决绝地转身离开，风铃再次因为门的开合而响起，那清脆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无比刺耳。

首到林薇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王杰才仿佛从冰封的状态中解冻。他缓缓地环顾西周，发现咖啡馆里其他的客人，无论是窃窃私语的情侣，还是独自看书的陌生人，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怜悯，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他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舞台中央的小丑，所有的卑微和不堪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首饰盒，塞进口袋，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咖啡馆，逃离了这个让他尊严扫地的刑场。

冰冷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和他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后几分钟，一个穿着考究、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咖啡馆，径首走向刚才林薇坐过的卡座。

服务生认出了他，恭敬地递上一个悄悄录下对话的录音笔。

男人听完后，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随即拨通了电话：“人事部吗？研发部的实习生王杰，行为不端，立即辞退。另外，跟几个合作公司打声招呼，我不希望在这个圈子里再看到这个人。”

而此刻的王杰，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雨中，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个七夕的雨夜，彻底跌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