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只是巧合?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或者是吴文平日勘查时念叨,被这小子无意听去,又在梦里胡诌了出来?
赵雄眉头紧锁,理智告诉他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一种多年老捕快形成的、近乎本能的首觉,却又让他无法完全释怀。
林小乙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如芒在背,走得更快了,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库房那阴冷的门洞,将外面的喧闹隔绝开来。
交接了证物,办好了手续,他不敢停留,立刻又低头走了回来。外面的众人己经开始逐渐散去,李县令和孙师爷回了后堂,郑龙等人相约着去喝酒庆祝。
没人再理会他。
他无所适从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变得空荡的院落,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还杵在这儿干什么?”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是管理杂役的老衙役,“真当破了案就没活干了?后院堆着的柴火还没劈呢!还有,把公房里打扫干净!弄得乌烟瘴气的!”
“是,是……”林小乙连声应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走向后院柴堆,拿起那柄沉重的、几乎比他胳膊还粗的斧头。
冰冷的斧柄握在冻得通红的手里,沉重得让他需要双手才能勉强提起。他咬紧牙关,用力劈砍着那些粗硬的木柴。
“哚!哚!哚!”
沉闷的劈柴声在空旷的后院响起,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每劈一下,瘦弱的身体都跟着剧烈晃动一下,额角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与之前沾染的泥污混在一起。
他就这样默默地、机械地干着最苦最累的杂役,仿佛刚才那场惊动全县的奇案,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
林小乙停下动作,有些惶恐地回头,看到赵雄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静静地看着他劈柴,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赵……赵头……”林小乙吓得连忙放下斧头,手足无措地站好。
赵雄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那被汗水浸湿的额发、通红的手掌、以及沾满木屑的破旧号衣上停留了片刻。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半晌,赵雄才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案子了了。你……”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摆了摆手,“……手脚麻利点,干完活,去灶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说完,他不再看林小乙,转身大步离开了。
林小乙愣在原地,看着赵雄离去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赵头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高逸敏锐地捕捉到了赵雄那一瞬间的迟疑和探究,心中微微一紧。但他来不及细想,生存的本能立刻占据了上风。
“吃的……”他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肚子立刻应景地又叫了一声。
巨大的饥饿感瞬间压倒了一切疑虑和思考。他重新抓起那柄沉重的斧头,更加卖力地劈砍起来,只为了能快点干完活,去灶房寻找那一点或许存在的、冰冷的残羹剩饭。
“哚!哚!哚!”
劈柴声再次响起,单调而沉重。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更显得他形单影只,渺小如尘。
《鬼灶窃银案》就此落幕。功劳簿上,不会有“林小乙”这个名字。但在某些人的心里,一粒极其微小的、名为“疑惑”的种子,或许己经悄然落下,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而对于林小乙来说,生活依旧是无休止的杂役、寒冷、饥饿,以及小心翼翼的隐藏。
他劈着柴,心里只惦记着一件事——今晚,灶房里还能剩下点什么东西给他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