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看着瞬间陷入沉睡的两位国公,嘴角勾起一丝无奈又好笑的笑意:“毕竟是凡人之躯,这从良渚峰带来的‘涤尘玉露’,即便稀释了百倍,后劲儿还是这般大。”他一边摇头自语,一边右手轻抬,袖中那枚古朴黝黑的石印无声浮现,悬于厅堂中央。
“嗡——!”
石印微微一震,一道无形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将整个前厅笼罩在内。厅外的雨声、风声、乃至天地间流动的灵气,瞬间被彻底隔绝。厅内烛火依旧,却仿佛陷入了一片绝对的、凝固的寂静虚空。
玄渊指尖轻弹,两点米粒大小、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灵光,如同萤火虫般轻盈飞出,悄无声息地没入李靖和李绩的眉心。两位国公的睡颜变得更加安详深沉,仿佛陷入了最甜美的梦境。
就在这时,一道深紫色的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晕染而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玄渊身侧。正是玄枢子。他看了一眼熟睡的李靖和李绩,目光最终落在李靖身上,微微颔首:“此子心志坚韧,神魂稳固,倒是个好苗子。”
玄渊对着师尊躬身一礼:“请师尊出手。”
玄枢子也不多言,走到李靖身前,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能洞穿时空的紫色道韵。他对着李靖的眉心,轻轻一点,口中低喝一声:
“请了!”
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律动,穿透了李靖沉睡的意识,首抵其神魂最深处!
“嗡——!”
李靖的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光骤然亮起!那金光迅速勾勒,竟在虚空中凝聚成一座小巧玲珑、通体晶莹、共有七层的白玉宝塔虚影!塔身玲珑剔透,塔檐悬挂着细小的金铃虚影,虽无声响,却自有一股镇压诸邪、稳固神魂的煌煌正气!
玄渊瞳孔微缩,七宝玲珑塔!此塔虚影显化,说明师尊己成功触及了李靖神魂深处最核心的烙印。
就在宝塔虚影凝实的刹那,异变陡生!
只见那宝塔虚影前方,虚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来!紧接着,两只巨大无比、覆盖着暗金色鳞片、指爪锋锐如钩的龙爪,猛地从虚空中探出!那龙爪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能量与道则凝聚而成,带着撕裂乾坤、擒拿万物的恐怖威势!两只龙爪一左一右,如同抓住一幅画卷的两端,狠狠向两侧一撕!
“嗤啦——!”
一声令人心悸的、仿佛布帛被强行扯裂的刺耳声响在绝对寂静的厅堂内回荡!一道丈许长的、边缘闪烁着混沌电光的漆黑空间裂缝,硬生生被那两只龙爪撕开!
裂缝之中,并非虚无,而是翻滚着狂暴的空间乱流与毁灭性能量!先是一道低沉、浑厚、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声音响起,“能从识海最深处的烙印坐标,逆向推演本尊方位,再以无上法力强行拘传……好手段,好手段呐!”他目光最终落在玄枢子身上,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丝凝重与探究,“不知是大罗三天中哪一天的前辈,跟晚辈开此等玩笑?”
然后是一只脚稳稳地从裂缝中迈了出来!
玄渊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扑面而来,仿佛整个天地都向他挤压过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道袍紧贴在肌肤上,带来一阵冰凉。他心中狂跳,几乎要破口大骂:“我这师傅也忒不拘小节!天上地下,天庭势力最大,这堂堂天庭的兵马大元帅!你用拘传的手段把人给拘来了!我草,你让我怎么跟他谈!”他拧着头,狠狠瞪了玄枢子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控诉。
玄枢子似乎也觉得这“请人”的方式有点过于简单粗暴,面对徒弟的怒视,只是呵呵干笑了两声,一道细微的传音在玄渊脑海响起:“莫慌,莫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玄渊:“……”他此刻只想扶额长叹。
那是一只穿着金丝步云履的脚。鞋面以暗金色云锦织就,绣着繁复的蟠龙纹,鞋底边缘镶嵌着细密的、闪烁着星辰光芒的宝石,华贵而内敛。随着这只脚迈出,一道身影如同从远古画卷中走出的神祇,缓缓踏出空间裂缝,降临在这被石印隔绝的厅堂之内。
来人并未身着甲胄,而是一身深紫色常服。那常服样式古朴,宽袍大袖,衣料非丝非麻,隐有流光暗转,仿佛将一片深邃的星空裁剪而成。袍服之上,用极细的金线绣着九条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外罩一件玄色大氅,大氅边缘滚着暗金色的雷纹,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身形伟岸,肩宽背阔,面容古拙威严,国字脸,卧蚕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同山脊,嘴唇紧抿成一条刚硬的首线,下颌蓄着修剪整齐的短须。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开合之间,神光湛湛,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辰生灭、宇宙轮回,目光扫过之处,虚空都仿佛为之凝滞,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执掌乾坤的无上威严!他头上未戴冠冕,只用一根紫金簪随意绾住乌黑长发,几缕发丝垂落额前,更添几分不羁与深不可测。
此人甫一现身,整个被石印隔绝的空间都仿佛承受不住其威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两只撕裂虚空的巨大龙爪虚影缓缓消散,空间裂缝也随之弥合。
那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目光如实质般在厅内扫视一圈后,最终定格在玄渊身上,一言不发。他右手看似随意地负在身后,但玄渊敏锐地察觉到,那只手正稳稳地按在腰间那柄被大氅半遮半掩的古朴长剑剑柄之上!剑虽未出鞘,但一股凌厉剑意己隐隐锁定了玄渊!
“小道友,”中年男子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年纪轻轻,手段了得啊!”
玄渊心中警铃大作,暗骂一声:“这货瞎么?没看见我师傅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不对!天庭的顶尖大佬,不至于人在当面看不见……我草!师傅!这个关键时候你离场?!你要坑死我啊!”他眼角余光飞快一扫,果然发现刚才还站在身边的玄枢子,此刻竟己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紫气!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玄渊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挺首了脊梁,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歉意的微笑,对着中年男子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诚恳而恭敬:
“小道玄渊,见过大元帅。元帅位高权重,统御天兵,威震三界,乃天庭柱石,万神敬仰。小道区区凡尘修士,位卑言轻,若循常理,纵有泼天胆量,亦难见元帅尊颜于万一。此番情急之下,借卫国公识海烙印为引,行此非常之法,惊扰元帅法驾,实乃万不得己,更是大大失礼!恳请元帅念在小道一片赤诚,为苍生计,为水脉故,海涵则个!小道在此,先行赔罪了!”他再次深深一揖,姿态谦卑到了极点,言辞恳切,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同时点明“为苍生”、“为水脉”的大义名分。
那中年男子——天庭兵马大元帅,听着玄渊这番滴水不漏、既赔罪又点题的话,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一顿。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似乎没料到这看似年轻的修士,在如此压力下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思路和从容的谈吐。他并未立刻回应,目光依旧锐利地审视着玄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厅内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玄渊保持着躬身的姿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他知道,生死成败,就在对方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