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的地附近,司机说巷子太窄进不去,林彻便下车,巷口就有一家水果铺,她挑选一些当季的水果,拎着便往里走。
巷子两侧都是竹筒屋,一间连着一间。这是H市独有的老式建筑,很多都过百年。两层高,结构有点像联排别墅,但是宽度要窄得多,只有三四米左右,但是进深却有十几米甚至更长,往里走依次是门厅、客厅、卧室和厨房,由一侧窄长的走廊相连,整个结构就像一根又瘦又长的竹子,一进一进的厅房,形如竹节,因此得名竹筒屋。
林彻小时候每年都跟着母亲赵淑娟去给住在竹筒屋里的亲戚拜年,因此对这种老式建筑并不陌生,后来亲戚被儿女接到国外居住,林彻也好久没有到这一区来。
她照着地址,来到一间竹筒屋前。青砖砌的墙身,大门是典型的三件头——从外向里依次是木制的吊脚扇门、趟栊和大木门。此刻大木门开着,里面应该有人,林彻便踮起脚尖,从吊脚扇门上往里张望,没看到人,便透过趟栊往里喊:“有人在家吗?”
“来了!”声音从里间传来,不久一个六七十岁的阿婆便从侧面的走廊走了出来。
“阿婆,您好,请问陈昀老师是住在这里吗?”林彻问道。
阿婆眯着眼睛打量林彻,和善地说道:“是啊,进来吧,陈老师家在二楼。”
说着,她把趟栊推开,林彻拉开一侧的吊脚扇门便走了进去。
“你从冷巷进去,从中间的楼梯上楼,就是他们家。”阿婆往里一指。
“谢谢阿婆!”林彻道过谢,便往里走。
阿婆说的冷巷,就是走廊。冷巷里通风良好,犹如一条风道,林彻一走进去,凉风便往衣服里钻,比室外低出几度,格外凉爽。再沿着细窄的楼梯上到二楼,眼前一共有三个房间,按照楼下的格局,最临街那边的房间应该是客厅。
客厅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出说话声,林彻便走过去,轻轻敲门:“请问陈老师在家吗?”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打开,一位年过六十的女士站在门口,她身形清瘦,衣着朴素,一头花白的短发,面容清矍,戴着一副眼镜。林彻从相似的五官,一眼便看出这是吴婉如的妈妈。
林彻连忙自我介绍:“陈老师您好,我叫林彻,是婉如的同事。”说着,递上自己的工牌。
陈昀接过仔细查看,脸上现出疑惑之色,这时,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男生从屋里走过来,好奇地张望。
陈昀回头对他说:“你先去把刚才讲的题目自己做一遍,老师马上就回来。”说罢便把房门关好,然后走到走廊里。她走得很缓慢,膝关节看起来非常僵硬,每走一步仿佛都要克服巨大的阻力。
林彻见状,下意识便想要搀扶她,她却摆摆手,然后把工牌交回给林彻,问道:“你和婉如并不在同一个部门。你在总经办工作,今天是公司领导派你来问调查的事吗?”
“不是,陈老师,我是自己来的,跟公司没有关系。”林彻赶紧解释,“我是婉如的好朋友,刚刚出差回来,才听说她的事情。所以赶来看看您。”
“好朋友?”陈昀脸上的疑惑更深,她想了想,艰难地移动步伐,打开另一个房门,按亮里面的灯,“我的课还有二十分钟,你先在这里坐着等一下。”说着,她便回到客厅上课。
林彻走进房间,这个房间没有窗,完全靠灯光照明,大约十平米大,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柜,一个衣柜,一张书桌,都是老旧的款式,却收拾得十分整洁。书桌上有一张照片,林彻拿起一看,是吴婉如的全家福,照片已经发黄,里面的吴婉如六七岁的样子。再看书柜里的书,大多是初中和高中数学书。陈昀是已经退休的中学数学老师,这里应该是她的卧室。
林彻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耐心地等待。
二十分钟后,门外传来男生道别的声音:“谢谢陈老师,陈老师再见!”接着便是下楼的脚步声,然后便听到陈昀叫她:“林小姐,请到客厅来坐。”
林彻走进客厅,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客厅的面积也不大,但是连着阳台,敞亮很多。
见陈昀正在沏茶,林彻赶紧道:“陈老师,不用客气了,我刚吃过饭过来的。”
“过门都是客。”陈昀坚持道。她不紧不慢地把茶砌好,又耐心等待两分钟,才把茶斟到茶杯里,正要端给林彻,林彻赶紧上前接住,连道感谢。
“陈老师,看您腿脚不是很方便,是关节炎在发作吗?”
“对,这几天快要打台风,我的关节就来预报。”陈昀摇摇头,扶着沙发的扶手慢慢坐下来。
“您这个是不是类风湿关节炎?”
“对,你也知道?”
“我妈妈的膝盖也有这个毛病,一到台风天就受不了。”林彻说道,然后从水果袋子里挑出一些来,“陈老师,我刚刚买了一些水果,去给您洗一些来吃,厨房是不是在后面?”
“哎呀,不用了,你这么客气……”陈昀还没说完,林彻便拎着水果出去了。
“陈老师,草莓和蓝莓都能够加强免疫系统功能,您多吃一点。”林彻把洗好的水果放在陈昀面前。
“谢谢你,让你破费了。但是,你说是婉如的朋友,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到富源工作不到一年,跟婉如其实是三个月前才认识的,但是一见如故,她的情况……我大概都了解。”
听到这里,陈昀先是一阵黯然,随即露出惊讶的神色:“你,都了解?”
“她跟我说过大概,细节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相信,监管部门一定会做出公正的裁决。您别太担心。”林彻怕陈昀难受,赶紧安慰。
陈昀摇摇头:“她只是去承担她应该承担的责任。”说着,神色重又归于平淡。
她应该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仍然能够如此豁达平静,林彻心中升起敬意。
“陈老师,这段时间婉如不在家,您的腿脚又不灵便,我会多些过来。”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你也有你的工作。我一个人生活,非常简单,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