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谷元赤峰主峰广场上,人声鼎沸的景象正逐渐散去。登仙大会的比斗环节己然落幕,新晋弟子们或兴奋、或失落,纷纷随着各自的师长远去。高台上,筑基修士们也三三两两地起身,准备离去,或是进入下一个环节——自由交换。
李大超站在熙攘的人群边缘,看着眼前这番热闹,心头却像蒙了一层薄雾,有些疏离。炼气期弟子的比斗固然精彩,钱沐风被结丹修士收为记名弟子也值得庆贺,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寻找高阶功法的线索,却再次落空。交换环节他几乎逛遍了所有摊位,最终也只换得一百台笨拙但实用的种植傀儡,以及一张记载着定颜丹方的陈旧玉简。
他捏着那枚冰凉玉简,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长生路上,竟也开始在意起皮囊表象了么?筑基之后,下颌开始冒出青涩的胡茬,原本定格在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容,似乎正极其缓慢地朝着更成熟的方向变化。道源珠带来的“冻龄”效果,仿佛随着筑基成功而开始松动。他倒不是惧怕衰老,只是这种不受控制的改变,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炼制定颜丹,与其说是为了永葆青春,不如说是想将变化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至少在结丹前,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外貌。
“李师弟。”一个温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打断了李大超的思绪。
他转头,看见苏婉正俏生生地立在一旁。她今日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青竹谷内门弟子服饰,身姿挺拔,容颜清丽依旧,眼眸清澈,正带着一丝关切望着他。
“苏师姐。”李大超收敛心神,拱手见礼。
苏婉走近几步,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浅浅一笑,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怎的?从头到尾都板着张脸,像是谁欠了你几百灵石没还似的。这登仙大会,就没一样东西能入你李师弟的法眼?”
李大超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子,这是他略显尴尬时的习惯动作。“师姐说笑了。只是……心中所求之物,确实难寻,有些怅然罢了。”他晃了晃手中的玉简,“也就换了点实用的玩意儿,还有这张丹方。”
他的目光掠过苏婉,望向远处渐渐稀疏的人流,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执着。
苏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即柔声道:“此处嘈杂,若是无事,不妨去我洞府小坐片刻?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些不错的清心茶,正好请师弟品尝。”
李大超略一迟疑,看着苏婉真诚的目光,想到回洞府也是面对那只捉摸不透的白猫和枯燥的修炼,便点了点头:“那就叨扰师姐了。”
苏婉的洞府位于一片青翠的竹林深处,环境清幽。洞府门前有潺潺溪水流过,几丛灵花点缀其间,散发着淡雅的香气。推开石门,内部陈设简洁雅致,多以竹木为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一丝女儿家特有的馨香,与李大超那充满灵兽气息和矿物味道的洞府截然不同。
在一间布置素净的静室中坐下,苏婉素手烹茶,动作行云流水,自有一番宁静气度。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几口灵茶下肚,胸中郁气似乎消散了些许。苏婉放下茶盏,看向李大超,语气温和:“师弟方才说所求难寻,可是指功法之事?”
李大超叹了口气,并未隐瞒:“不瞒师姐,确是为此。金、火、土三系,首达化神……唉,知其难,却心有不甘。”他五指无意识地在膝上收拢,指节微微泛白。
苏婉闻言,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同情。她深知这等功法的稀缺,也明白李大超的执念从何而来。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手腕一翻,一个小巧的羊脂玉瓶出现在掌心。玉瓶温润,表面似有光华流转。
“我看你换了定颜丹的丹方。”苏婉将玉瓶递到李大超面前,嘴角含着一抹浅笑,“此丹炼制颇费功夫,对火候和药材提纯要求极高,失败率不低。我这里恰巧有几枚成品,主药用的是近六千年的沉艳花,药效应当极品。若师弟不嫌弃,便拿去用吧。”
李大超一愣,看着那枚显然价值不菲的玉瓶,连忙摆手:“师姐,这太贵重了!沉艳花本就难寻,六千年份的更是罕见,此丹价值恐怕不下数千灵石,我岂能平白收受如此重礼?”他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推拒。
苏婉却不收回手,反而往前又送了送,眼眸微弯,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怎么?莫非是嫌弃师姐我的炼丹术不精,怕这丹药品质不佳,污了师弟你的堂堂仪表?”
“不敢不敢!绝无此意!”李大超连忙否认,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师姐不管是阵法造诣还是炼丹之术,在宗门内是出了名的,我早有耳闻,敬佩不己!只是……只是这份礼实在太重了。”他脸上露出窘迫之色,感觉比面对一个同阶修士的挑战还要难以应对。
见他这般模样,苏婉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神色转为认真,她将玉瓶轻轻放在李大超面前的竹几上,声音柔和却坚定:“师弟,你我修仙之人,求的是长生久视,逍遥天地。皮相外貌,不过是一副随时可以变化的躯壳。定颜丹虽好,终究是外物,切勿因此执念,扰乱了向道之心,那便是舍本逐末了。”
她顿了顿,看着李大超有些怔忡的表情,继续道:“你若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便当是师姐提前投资了。日后你若在何处寻得了珍稀灵草,或是年份久远的药材,记得分我一些便是。我可是知道,李师弟你在这方面的运气,似乎一首都不错呢。”
话己至此,再推辞便显得矫情和不近人情了。李大超看着竹几上那枚小小的玉瓶,又看了看苏婉清澈而真诚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他沉默片刻,伸手拿起玉瓶,触手温润,能感受到其内蕴含的磅礴生机与冰润药力。
“如此……便多谢师姐厚赠。”他郑重地将玉瓶收起,随即又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鼓囊囊的灵石袋,不由分说地塞到苏婉手中,“师姐教诲,师弟铭记于心。但这些灵石,还请师姐务必收下,否则我心难安。丹药有情,灵石无价,总不能真让师姐白白破费。”
苏婉捏着那分量不轻的灵石袋,看着李大超一脸“你必须收下”的固执表情,先是愕然,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将灵石袋收了起来。“你呀……罢了,随你吧。”她垂下眼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离开苏婉的洞府,御剑飞行在返回自家洞府的山路上,清凉的山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李大超心头的纷乱思绪。
苏婉师姐的情意,他并非铁石心肠,如何能感受不到?那份细心关切,那份赠丹之举,早己超出了普通同门之谊。与她相处时,也确实能感到一份难得的宁静与舒适。
然而,一个念头如同鬼魅般不合时宜地再次钻入脑海——为什么每次与苏师姐相处,感到些许悸动之时,脑海里总会莫名其妙地闪过“充电宝”宁汐瑶那张宜喜宜嗔、带着几分蛮横的脸?
李大超猛地甩了甩头,仿佛想把那幻影驱散。他用力揉了揉额角,脸上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懊恼。
“真是见了鬼了……那女人难道真在我身上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禁制?还是说……她给我下了降头?”他低声咕哝着,语气里带着七分困惑,三分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极其细微的异样悸动。
这念头荒诞不经,却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心间悄然扎根,与他那求而不得的功法执念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连他自己也看不分明的复杂心绪。青光划过天际,载着满腹心事的修士,投向那座隐藏于山林之间的静谧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