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连继父都看不下去了,再一旁劝说,“小孩子不肯吃就算了嘛。”
“哪有,哪有不肯吃。我看他爱吃得很,就是爱说谎!”塞下去那块白色的、软塌塌的肉,胖姆妈得意地像打了一场胜仗,“这孩子从小就爱说谎。”
“我看你爱吃得很,你就是爱说谎。妈妈。”z先生终于把这句话还给了母亲。
然后他细心地给母亲擦干净嘴角和衣襟的碎屑,体贴地喂了些温水给她。
母亲双臂垂着,眼里仿佛涂了一层牛乳样的白漆,没有光,也没有喜悲。
“如果阿囡还在,就不会这样对我。”
z先生要走时,轮椅上的母亲突然说。
“阿囡早给你杀掉了!”z先生停下脚步,也不回头,重重地说。
“阿囡是你杀的。不是我。”母亲伶牙俐齿地反击,简直不像一个病人。
z先生不可置信地绕回到母亲面前,而老太太依旧安详又麻木地看着远方的白桦林。
仿佛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屡次想起的人(2)
1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他都听得到。我告诉你,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也都知道。”
养老院里,一名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引起了小柳的注意。
她是和彭警官一起来的。在娃娃河的打捞工作一直没有进展,警方内部对经理的下落持三种意见:畏罪潜逃;遇害藏尸;被人控制在某处。
他们通过媒体放出了一些模糊的风声,以期缓解公众的焦虑情绪,同时也令嫌疑人放松警惕。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调查一直进行着。
通过社区提供的资料,彭警官发现z先生的母亲正是住在这所养老院。
“我儿子杀人啦!”轮椅上的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伸出一双干枯的手,一枚手指、一枚手指地掰着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护工早已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替她理着头发。
“你儿子是不是姓钟?”小柳试图在老太太脸上寻找和z先生相似的痕迹,老太太的长相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眉毛浓黑、厚重的嘴唇呈绛紫色,一只鹰钩鼻高高挺立,成为这张脸上最夺目的存在。
老太太竖起一只手指头,狡黠地看看四周,然后发出“嘘”的声音:“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他听得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