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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魂断玉泉显圣踪（第1页）

建安二十西年冬，江陵城外的雪，下得比往年更烈些。

关羽裹着残破的绿袍，赤兔马的蹄子在结冰的土路上打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吕蒙的吴军像饿狼似的追了过来，铁甲相撞的铿锵声混着北风的呼啸，在旷野里织成一张催命的网。他勒住缰绳回头望，周仓扛着青龙偃月刀紧随其后，副将王甫的甲胄上己经结了层薄冰，几百名残兵踉踉跄跄，呼出的白气瞬间就被风雪卷走。

"君侯，前面就是临沮山了！"王甫的声音冻得发颤，"过了山便是西川地界，咱们。。。。。。"

话音未落，左侧山坳里突然射出一排箭，如密雨般斜斜扫来。王甫猛地扑过来挡在关羽身前，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肩胛，他闷哼一声栽下马，血顺着伤口在雪地上洇开，像朵骤然绽放的红梅。关羽怒吼着拔出佩剑，却见右侧林子里冲出一队吴军，为首的正是潘璋，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大刀，脸上堆着狰狞的笑。

"云长公，别来无恙啊！"潘璋勒马立在路中，"孙权主公有令，只要你束手就擒，保你全家性命！"

关羽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缝，绿袍下的肌肉紧绷如弦。他想起建安五年在土山立下的三约，想起白马坡斩颜良时的威风，想起华容道放曹操时的决绝，再看看眼前这些苟苟营营的鼠辈，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赤兔马仿佛也懂了主人的心思，前蹄刨着冻土，发出一声悲愤的嘶鸣。

"我关羽一生，斩黄巾、破袁绍、守荆州，何曾向鼠辈低头！"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在风雪中震颤，"周仓，随我杀出去！"

周仓瓮声应着，抡起偃月刀劈开迎面而来的箭雨。刀锋与吴军的兵器相撞，迸出的火星在雪地里一闪而逝。关羽的青龙偃月刀舞得如一团绿影，每一刀下去都带着断金裂石的力道，可吴军像潮水似的涌上来，杀退一波又来一波。他的左臂旧伤隐隐作痛，那是樊城之战被庞德的毒箭射中的地方，此刻伤口像是被无数根针在扎。

厮杀不知持续了多久，残兵渐渐少了，周仓的后背中了一枪，却还是死死护在关羽左侧。忽然，一支冷箭从斜后方射来，正中关羽的右臂，他手中的刀猛地一沉，潘璋瞅准机会挥刀砍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赤兔马猛地人立而起，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刀，刀锋砍在马臀上，鲜血喷涌而出。

"赤兔！"关羽目眦欲裂。

那马吃痛，却没后退，反而驮着他往前冲了几步。可没等跑出丈许，前方又出现一队伏兵，为首的马忠挺着长枪，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关羽知道，大势己去了。他勒住马，环视着围上来的吴军，忽然放声大笑，笑声里裹着血沫，听得人头皮发麻。

"想我关羽，纵横天下三十余年，今日竟死于尔等鼠辈之手！"他猛地挺首腰板，丹凤眼扫视着众人，"孙权小儿，我若有来世，必取你项上人头！"

马忠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上前。两名吴军小心翼翼地靠近，想用绳索套住关羽，却被他一脚一个踹翻在地。周仓怒吼着扑过来，却被乱刀砍倒，临死前还朝着关羽的方向伸出手，喉咙里咕噜着说不出话。

关羽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决绝。他解下腰间的汉寿亭侯印绶，狠狠掷在地上，那金印在雪地里滚了几圈，沾了层白霜。"我生为汉臣，死为汉鬼，岂能受尔等屈辱！"他猛地拔出佩剑，朝着自己的脖颈抹去。

可就在剑锋将要触到皮肉的瞬间，马忠的长枪突然刺来，挑飞了他手中的剑。"主公有令，要活的！"马忠狞笑着，"把他捆了！"

冰冷的绳索缠上身体，勒得骨头生疼。关羽被从马上拖下来，摔在雪地里，赤兔马悲鸣着想要靠近，却被吴军的刀背狠狠砸在头上，那匹跟随了他十余年的宝马，终于无力地倒在雪地里，眼睛还望着主人的方向。

被押走的时候，关羽回头望了一眼临沮山，山上的松树在风雪中挺立，像极了许昌城里他亲手种下的那片柏树林。他想起大哥刘备在涿郡桃园里说的话："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怕是要食言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被扔进一间破败的土牢。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墙角堆着些干草，结着冰碴。吴军夺走了他的绿袍，只留下件单薄的囚衣，寒风从墙缝里灌进来，冻得他牙齿打颤。右臂的箭伤在渗血，左臂的旧伤也在作痛，可他心里的痛，比身上的伤更甚。

他靠着土墙坐下，闭上眼睛，往事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想起虎牢关前温酒斩华雄，想起斩颜良诛文丑时的畅快，想起过五关斩六将千里寻兄的执着，想起赤壁之战后守荆州的日夜操劳。。。。。。他自问一生光明磊落，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是错信了糜芳、傅士仁？还是不该轻易北伐？

正胡思乱想着，牢门"吱呀"一声开了，潘璋提着一盏油灯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士兵。油灯的光忽明忽暗，照在潘璋那张得意的脸上，显得格外丑陋。

"云长公，别来无恙？"潘璋蹲下身，用灯照关羽的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若你肯降我主，未必没有封侯之位。"

关羽猛地睁开眼，丹凤眼射出两道寒光，吓得潘璋往后缩了缩。"我乃大汉皇叔麾下大将，岂会降你这江东鼠辈！"他啐了一口，"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潘璋被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地站起来："好，好个关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把他带出去，明日午时，枭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