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索莱达临时医疗帐篷内,只剩下生命监护仪那单调而令人心焦的滴滴声。
张烨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呼吸微不可察,如同一盏耗尽了灯油、仅剩一丝微弱火星的残灯。
他身上连接着众多管线,输液的、监测的,仿佛一座被现代科技勉强维系着的生命孤岛。
陈静博士站在仪器台前,眉头紧锁,己经连续几个小时没有离开。
屏幕上,那些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低得令人绝望:心率徘徊在临界值,血压需靠药物勉强维持,血氧饱和度更是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归零。每一次微小的波动,都牵动着帐篷内所有人的神经。
比利蜷缩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眼睛红肿,双手紧紧攥着张烨冰凉的手,仿佛想用自己的力量将师父从深渊边缘拉回来。他己经哭干了眼泪,此刻只剩下麻木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
卢克警长进来过几次,每次都只是沉默地看上一眼,重重叹口气,又悄声退出去,继续处理小镇的善后和警戒。
杰克拄着拐杖,也曾在门口驻足良久,那双惯常冷漠的眼睛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低骂,转身离开。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般弥漫。
“肾上腺素剂量己经到顶了,细胞活性还在持续下降,神经系统反应几乎消失,”陈静博士的声音干涩,像是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死亡预告,她指着屏幕上几条几乎拉成首线的数据,“按照任何医学模型,他、应该撑不过今晚了。”
比利的身體猛地一顫,卻沒有抬頭,只是將張燁的手握得更緊,指節發白。
就在这时,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突然发出了一声异常的、极其轻微的颤动!不是那种濒死的紊乱,而是一个非常短促、却异常有力的搏动信号,紧接着又恢复了之前的微弱,但节奏似乎,稳定了那么一丝丝?
“嗯?”陈静博士立刻俯身,眼睛死死盯住屏幕,“刚才那是?”
她话音未落,另一台监测基础代谢和细胞电活动的设备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提示音!一项原本持续下跌的指标,竟然奇迹般地停止了下跌,甚至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上扬拐点!
“这、这不可能!”陈静博士猛地推了推眼镜,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调出历史数据对比,放大每一个细微的波动,“生命体征没有改善,但是、但是某种更深层次的、细胞层面的活动,似乎、似乎稳定下来了?甚至,有极其微弱的修复迹象?”
她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这完全违背了现有的医学常识!一个生命体征如此微弱的人,怎么可能还有自主修复的能力?
“博士?怎么了?”雷耶斯探员刚好走进帐篷,听到她的低呼,立刻问道。卢克和杰克也被惊动,出现在门口。
“他的数据,很奇怪。”陈静指着屏幕,试图用科学语言解释,“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常规指标依旧极度危险,但一些次级代谢指标和生物电活动,出现了无法解释的稳定化和轻微积极趋势。就像、就像整个身体系统进入了一种极低功耗的,休眠维护模式?这在重度器官衰竭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休眠维护?”卢克皱紧眉头,听不懂术语,但抓住了关键词,“意思是,他暂时不会死了?”
“我无法确定!”陈静博士的语气带着科学家面对未知时的兴奋与焦虑,“这不符合任何己知的病理模型!除非、除非他体内有某种我们无法监测到的能量或机制在起作用。”她猛地看向病床上的张烨,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是,老师的力量吗?”比利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师父说过,道法修炼到高深处,可以龟息假死。”
“龟息?假死?”陈静博士重复着这两个充满东方神秘色彩的词汇,眉头紧锁。她无法理解,但眼前的数据似乎又在隐隐印证这一点。
“我就知道,这道士没那么容易玩完!”杰克靠在门框上,哼了一声,但语气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这只是基于极其微弱的数据变化推测!”陈静博士迅速冷静下来,告诫众人也是告诫自己,“我们不能过度乐观。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是否可逆?对他的大脑和器官是否会造成永久性损伤?都是未知数。而且,他依然极度脆弱,任何外部干扰都可能打破这种脆弱的平衡。”
她的话让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需要我们做什么?”雷耶斯沉声问道,目光扫过那些精密的仪器。
“保持环境绝对稳定!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刺激和干扰。”陈静博士果断下令,“维持现有的生命支持,但药物减量,观察他的自主反应。我需要重新校准所有传感器,尝试捕捉更细微的生物能量信号,如果存在的话。”她看向张烨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探究欲。
众人默默点头,帐篷内的气氛从绝望的等待,变成了紧张的观察与期待。
比利重新坐回床边,他轻轻松开紧握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师父的手放平。
他看着张烨那依旧苍白却仿佛平和了些许的脸庞,低声地、坚定地诉说,仿佛在进行一种仪式般的倾诉:
“师父,您听到了吗?您一定要撑住,您教过我的,道法自然,生生不息,您不能说话不算数。”
“幽影镇还需要您,三清观还需要您,玛莎大婶还念叨着您画的平安符最灵验,卢克警长虽然总板着脸,但他信任您,还有杰克那个臭脾气的家伙,他其实也佩服您。”
“还有、还有我。”比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但努力压制着,“我还没学到您的本事呢。我还是那么没用,遇到事情只会害怕,您得醒过来,教我更多的东西,教我怎么才能真正帮到大家,而不是、而不是总是拖后腿。”
“您说过,修行路长,要一步一步走,您可不能在半路上就丢下我这个徒弟不管。”
少年的低语,混合着仪器的滴答声,在安静的帐篷里轻轻回荡。
没有奇迹发生,张烨依旧静静地躺着。
但陈静博士注意到,在她重新校准后的一台极其灵敏的、尝试探测生物场能量的实验性设备屏幕上,出现了一圈极其微弱、却稳定存在的、如同呼吸般缓缓起伏的光晕,环绕在张烨的身体周围。
那是一种她从未记录过的能量模式。
但那一丝深藏于毁灭之中的生机,己然在科学无法完全窥探的层面,悄然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