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猛那一声即将脱口而出的“箭”字,被一个前所未闻的、干脆利落的爆响,硬生生塞回了喉咙里。
“砰!”
那不是金铁交鸣,不是弓弦震颤,更不是战鼓雷鸣。那是一声纯粹的、蛮横的、足以撕裂耳膜的炸响。
紧随其后的,是韩猛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啊——!”
他高举着的大刀“哐当”一声坠地,那只握刀的右手,此刻己是血肉模糊的一团。手腕处,一个狰狞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冒着热血,森白的碎骨清晰可见。一股焦糊的味道,在血腥气中弥漫开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比先前更加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无论是正欲拉弓的袁军射手,还是准备拼死一搏的曹军残兵,都下意识地循着那声巨响的来源望去。
那是什么?
霹雳?天罚?
没人知道。那声音超出了他们对战争的一切理解。
赵云猛地抬头,他那双因力战而布满血丝的星眸,死死锁定着远处的一座山坡。他的武者首觉告诉他,那股足以洞穿金石的力量,来自那里。
终于,有人看清了。
在那座并不算高的山坡之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人身披白甲,手持一杆长槊,身形挺拔如松。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握着的一件物事——那是一根黑沉沉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管,管口处,一缕青烟正袅袅升起,仿佛恶魔的呼吸。
还不等众人从这诡异的景象中回过神来,那道身影的身后,更多的白色,如同奔涌的潮水,漫过了山岗。
一骑,十骑,百骑,千骑……
当先一员大将,一匹神骏的白马,同样是白盔白甲,面容刚毅,不怒自威。在他的身后,是成百上千的骑兵,尽皆是同样的白马白甲,他们行动间悄无声息,却带着一股席卷一切的锐气。他们就像是从天界降下的神兵,那纯粹的白色,在遍地焦土与血污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刺眼,又如此震撼。
“白……白马义从!”
不知是谁,用颤抖的声音喊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让所有袁军将士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惊惧。
天下谁人不知,北地公孙,有精骑三千,尽乘白马,号“白马义从”,往来如风,弓马娴熟,是匈奴、乌桓闻之色变的边塞铁军!
山岗之上,那为首的白马将军勒住缰绳,目光如电,扫过整个战场。当他看到被围困的曹操和刘备,以及场中昏迷不醒的关羽时,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袁本初好大的威风!”公孙瓒的声音如同北地的寒风,虽然不响,却刮得人脸颊生疼,“会盟讨贼,反倒在这里对我盟友刀兵相向!孟德、玄德皆是我旧友,你们这般欺凌,是当我公孙瓒死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与护短。
这番话,让本就群龙无首的袁军更加慌乱。公孙瓒,那可是与盟主袁绍平起平坐的一路诸侯,他的白马义从,更是天下闻名的精锐。若真动起手来,他们这点兵力,恐怕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韩猛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腕,疼得面容扭曲,他死死盯着山坡上的公孙瓒,眼中是怨毒,是愤怒,却更多的是无力。他想咆哮,想怒骂,可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和对方那三千白马义从带来的庞大压力,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曹操和刘备,则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伯珪兄!”刘备看清来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快步上前,深深一揖。这份在绝境中被故人拯救的恩情,让他无以为报。
曹操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山坡上的公孙瓒拱手道:“多谢伯珪兄及时来援,此恩,操,铭记于心。”他的心中,惊涛骇浪。他怎么也想不到,搅动今日这盘死局的,竟然会是远在北平的公孙瓒。
战场上,有一个人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