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胆子大的前山贼瓮声瓮气地回答:“懂!就是探路的!”
“探路?”李玄笑了,笑容里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说得轻巧。斥候,是军队的眼睛,是主帅的耳朵。但同时,也是最先死的那批人。”
这句话一出,二十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当大军在营中安睡时,你们要在黑暗的荒野中潜行。当袍泽们围着篝火吃肉时,你们可能正趴在冰冷的泥水里,啃着干粮。你们会遇到敌人的暗哨,会落入致命的陷阱,会孤身一人,被数十倍的敌人追杀。”
李玄的声音越来越冷,像一把刀子,刮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们的名字,不会被记在战功簿的最前面。你们的功劳,很可能无人知晓。你们死了,或许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留不下来,只会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慢慢腐烂。”
他停了下来,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因恐惧而微微发白的脸。
“现在,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有谁想退出,向前一步,回到你们原来的队伍里去,我绝不追究。你们依旧是玄甲军的兵,没人会看不起你们。”
广场上,一片死寂。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二十个人,像二十尊雕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上满是挣扎。
李玄的话,将斥候这个词背后所有血淋淋的现实,都赤裸裸地剖开,摆在了他们面前。没有荣耀,没有光环,只有无尽的危险和寂寞的死亡。
那个胆大的山贼,额头上渗出了冷汗。那个傲气的家丁,紧紧咬住了嘴唇。
李风的头埋得更低了,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害怕,他想退出。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想活下去。他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被乱刀砍死,曝尸荒野的场景。
他的脚,不受控制地,想要向前迈出那一步。
然而,就在他的脚尖即将抬起的瞬间,他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幅画面。那是他的妹妹,在洛阳城破时,为了给他抢一个窝头,被乱兵一刀砍死的样子。他永远忘不了妹妹倒下时,那双看着他、充满了不舍和期盼的眼睛。
这个乱世,当一个普通人,真的能活下去吗?
与其像蝼蚁一样,不知何时就被人一脚踩死。不如……不如跟着眼前这个神一样的公子,去搏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哪怕只有一天,他也不想再当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的废物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李风那即将抬起的脚,重重地踏回了地面。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怯懦的眼睛里,第一次燃烧起决绝的火焰。他看着高台上的李玄,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我不退!”
这一声嘶吼,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花。
“我也不退!”
“死就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当斥候,总比当个窝囊废强!”
一个接一个的士兵,挺起了胸膛,涨红了脸,发出了自己的咆哮。恐惧,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悍勇,是一种想要改变自身命运的渴望!
二十个人,没有一人退出。
王武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震撼和欣赏。他知道,公子用最残酷的语言,筛选出了这支队伍最需要的东西——勇气。
李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走下高台,来到这二十人面前,缓缓踱步,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停留。
“很好。”他停在李风面前,看着这个第一个喊出声的瘦弱青年,“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赵三,不再是李西。你们只有一个代号——‘风’。而你……”
李玄的手,指向了李风。
“你就是他们的队长,代号,‘李风’。”
李风整个人都懵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当队长?”
“没错。”李玄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你的勇气,配得上这个位置。”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转身,面向所有人。
“你们旧的名字,旧的身份,在刚刚那一刻,己经死了。”李玄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在众人心头回响,“今晚子时,到后山瀑布下集合。我会赐予你们新生,让你们,真正成为我李玄……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眼睛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