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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至暗时刻（第1页）

黎明尚未到来，但东方的天际线己被一种不祥的、如同凝血般的暗红色浸染。成都城，仿佛一头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巨兽，匍匐在寒冷的晨雾中，喘息微弱，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当第一缕天光勉强刺破云层，将光芒洒向大地时，魏军大营方向，响起的并非是往日的嘈杂或骚扰的鼓点，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低沉嗡鸣。那是数以万计的铁甲摩擦碰撞，是无数脚步踏碎冻土，是攻城器械车轮碾过地面的混合声响，汇聚成一股令人心胆俱裂的声浪，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呜——呜呜呜——！”

总攻的号角，终于吹响了！不再是试探，不再是骚扰，而是邓艾倾尽所有、赌上一切的最后一击！

成都的西面城墙，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这股毁灭性的压力！

如同黑色的铁潮从西面八方涌来！魏军的阵型密集得令人窒息，前排是手持巨大橹盾的重甲步兵，如同移动的城墙；其后是无数扛着云梯、推着冲车、簇拥着重新赶制出来的、更加高大的井阑和攻城塔的工兵与步兵；两翼，骑兵来回奔驰，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如同为这支死亡军团披上了翻滚的斗篷。

箭矢，不再是稀稀落落的骚扰。刹那间，从魏军阵中腾起的箭雨，真正意义上遮蔽了天空！它们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飞蝗过境，又如同钢铁的暴雨，向着成都城头倾泻而下！

“举盾——！隐蔽——！”城头守军的嘶吼瞬间被这恐怖的箭雨呼啸声淹没。

“笃笃笃笃……！”

“噗嗤！啊！”

箭矢密集地钉在垛口、盾牌、塔楼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更多的箭矢则越过垛口，落入城头守军的阵列中！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士兵被射中面门、脖颈、手臂，哀嚎着倒下。鲜血如同绽放的凄艳花朵，在城头各处迸溅开来。

这仅仅是开始！

魏军的井阑和攻城塔在重兵护卫下，如同移动的山峦，缓慢而坚定地逼近城墙。顶端的弓手居高临下，对着城头进行着近乎毁灭性的精准打击，压制得守军几乎抬不起头。

而更多的魏军步兵，则如同疯狂的蚁群，冒着城头依旧在不断落下的、但己显稀疏的滚木礌石，将数以百计的云梯，不顾一切地搭上了城墙！

“杀——！”

“先登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魏军士卒爆发出了惊人的疯狂。他们红着眼睛，口衔利刃，手脚并用，沿着云梯拼命向上攀爬！城下，督战队手持明晃晃的钢刀，任何迟疑后退者，立斩无赦！前有坚城利刃，后有督战钢刀，魏军己被逼入了绝境的野兽，爆发出了最恐怖的战斗力。

北门，战斗最为惨烈。这里是魏军主攻方向，承受的压力也最大。傅佥身先士卒，挥舞着长刀，在城头奔走呼号，指挥若定。他如同定海神针，有他在，守军便觉心有依仗。

“挡住！把他们推下去！”傅佥一刀将一名刚刚冒头的魏军锐士劈下城头，溅了满脸的血污。然而，他话音未落，侧面一架云梯上，一名魏军悍卒猛地掷出一支短矛！

“将军小心！”亲卫惊呼扑上，却慢了一步。

“噗！”

短矛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扎入了傅佥的右胸！虽然有甲胄阻挡，未能穿透，但那巨大的冲击力仍让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将军！”左右亲兵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

“无……无妨！”傅佥咬牙，一把抓住矛杆，猛地将其拔出，带出一蓬鲜血！他推开亲兵，用刀拄地，强行稳住身形，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坚定，“不得慌乱！各司其职！违令者，斩！”

主将负伤，无疑给北门守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攻势，如同潮水般，一波猛过一波，似乎永无止境。

东门，一段城墙因为前几日的破坏尚未完全修复，此刻成为了薄弱点。魏军集中了数架云梯和一座攻城塔，猛攻此处。守军伤亡殆尽，一名队率带着最后十几名士兵死战不退，最终全部力竭战死。魏军终于在这段城墙上撕开了一个缺口，数十名精锐嚎叫着涌了上来！

“堵住缺口！把他们赶下去！”负责东门防务的将领眼睛都红了，亲自带着亲卫队冲了上去，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

南门和西门，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滚木礌石早己消耗殆尽，守军只能依靠弓弩和近身肉搏。箭矢越来越少，许多弓手的手臂因为长时间张弓而撕裂，几乎无法再拉开弓弦。士兵们疲惫到了极点，完全是靠着最后的意志和身后即是家园的信念在支撑。眼神中，充满了血丝、疲惫，以及一丝……逐渐蔓延开来的绝望。

城墙上，尸骸枕籍，血流成河。伤兵的呻吟声、垂死者的哀嚎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军官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交织成一曲末日般的悲歌。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几乎令人窒息。

希望，仿佛随着那日渐稀少的箭矢和不断倒下的同袍，正在一点点流逝。姜维援军的消息，在如此残酷的现实面前，似乎也变得遥远而模糊。五日？还能撑到五日之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