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就在这里。”白杨拿起笔,在笔记本的空白处迅速画出了一个流程图,并标注了几个关键参数。
“标准的工艺流程,是针对常规工业用途的。但我们要用的,是全世界最顶尖的材料,它的性能对初始条件极其敏感。”
“你们把冷却介质的初始温度再降低五度,流速提高百分之十五,然后再进行一次时效处理,看看得出的数据。”
王建国看着白杨画出的图和标注的参数,眼睛越瞪越大。
他本身就是这个领域的顶级专家,白杨只是轻轻点拨了一句,他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这个细微的调整,就像是为一匹千里马更换了一副最合适的马鞍,能将材料的潜能压榨到极致!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王建国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又是懊恼又是兴奋,“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所长,您这脑子……真是,真是……”
他“真是”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最后只能竖起一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白杨笑了笑,将笔记本还给他:“搞科研嘛,就是要敢于怀疑,敢于突破常规。你们能发现这个问题,并且刨根问底,这本身就非常了不起。”
解决了技术问题,王建国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白杨看着他,话锋一转,开口询问道:“对了,老王,之前跟你提过的,把材料部门独立出去,成立一个特种金属材料公司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是白杨早就规划好的一步棋。研究所的体量和性质,决定了它更适合做前沿性的基础研究。
而一旦技术成熟,就需要一个更灵活、更市场化的主体来进行产业化推广。
材料学是所有现代工业的基石,无论是未来的芯片、航空航天还是军工,都离不开顶尖的特种材料。
将材料部门分流出去,成立一个独立公司,不仅能让研究所更专注于核心研发,也能为未来的产业布局,埋下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听到这个问题,王建国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坐直了身体,汇报道:“所长,都按照您的部署在推进。”
“人员名单已经初步拟定了,相关的设备、专利和技术资料的剥离清单也做出来了,就等您最后拍板了。”
白杨听了,兴致也上来了,他靠在沙发上,用一种闲聊的语气问道:“下面的人,情绪怎么样?有没有不想离开研究所这个‘铁饭碗’的?思想工作都做到位了吗?”
他知道,在这个年代,要让一群习惯了国家单位大锅饭的科研人员,去一家前途未卜的新公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建国如实回答道:“情绪……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波动。毕竟大家都在所里待习惯了,突然说要出去单干,心里没底。”
“不过,后来我把您规划的蓝图,还有未来的薪酬待遇和股权激励方案,挑能说的部分,跟大家透了个底,人心就稳下来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自豪:“我们材料部,都是搞技术的,心思相对单纯。”
“大家伙儿都信您!知道跟着您干,肯定亏不了。而且,能把自己亲手研发出来的东西,变成实实在在的产品,用到国家最需要的地方去,这份成就感,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当然,也有个别的。”王建国补充道,“我们部门总共三十七个人,摸底下来,有三位同志不太愿意动。”
“一个年纪大了,快退休了,不想再折腾了。另外两个,他们的专业方向,偏理论研究多一些,觉得还是待在研究所里更适合发挥。”
“我也没有强求,跟他们都谈过心了。那两位年轻同志,我已经跟人事科打好招呼了,可以调到基础理论研究室去,也算是人尽其才。”
“至于那位老同志,就让他留在部里,帮着带带新人,做做资料整理,也挺好。”
白杨静静地听着,不住地点头。
王建国的处理方式,稳妥而有人情味,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要的,是一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虎狼之师,而不是一群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
“做得很好,老王。”白杨赞许道,“分流出去,不是分家。以后公司和研究所,就是左手和右手的关系,要多交流,多合作。”
“待遇上,一定要给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搞技术,是能挣大钱,能过上好日子的!”
“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我们的事业才能越做越大。”
“还有,公司的厂房选址,可以放到羊城那边去。我已经让马宏图他们提前预留了土地。”
“那边政策活,离市场近,方便以后做进出口。”
“明白!”王建国重重地点头,将白杨的每一句叮嘱都牢牢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那台黑色的电话机,突然发出了一阵清脆急促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