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流言像疯长的野草,一夜之间蔓延开来。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添油加醋,议论宁安公主与太子在池畔“私定终身”,水中渡气的细节都描绘地活灵活现,历历亲见。
书坊连夜印了话本,封面上画着素衣公主与玄衣太子相拥的模样,题名《太子与公主的三世情》,一时洛阳纸贵。
寿康宫里,青禾捧着刚买来的话本,忿忿不平,恨不得眉毛眼睛在一起掐架:“殿下,这上面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您为了嫁入东宫,故意设计落水,这简直是污蔑,我们公主哪里是这样的人。”
青禾平日里沉默寡言,旁人若不仔细与她相处都能把她认作个哑巴。
今日倒连珠炮似的讲了这许多话,苏意晚一时被萌地笑出声来。
她翻着话本,指尖划过那些描述她“恨嫁之心”的荒唐字句,蛮不在乎地轻笑一声:“为什么男欢女爱的故事中,女主都跟被下了降头一样,痴情痴缠……”
她把话本往软榻上一丢,漫不经心嘲讽:“若真要编,倒不如写太子殿下为我神魂颠倒,日夜叩首求我一见,那样的话本,我还能多翻两页,高看他几分风骨。编排女子痴心做流言束缚女子,真是不入流。”
“公主您还有心思说笑。”青禾都快急哭了。
苏意晚眯了眯眼:“无妨,你家公主要走的路、要做的事,嫁谁不嫁谁,旁人的笔杆子定不了。劳烦你和小福子替我查查,这些京城书坊最近可有什么大笔的进账。”
青禾领命退下。
……
萧帝的态度有些微妙。
他先是召见了萧彻。
御座上的皇帝未发一语,目光沉水般压下,从太子微垂的颈项滑到他挺直的肩线,似在审视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彻儿近日行事太过急切了。
甚至有逼他这个皇帝就范的想法。
好消息,好大儿好像真的不痴傻了。
坏消息,行事作风也没聪明到哪去。
愁人啊,他教子无方。
“你的痴傻之症是什么时候治愈的。”
萧彻本以为父皇召见他是为了“流言”之事,此时倒被这与心中所想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砸成了二丈和尚。
半晌,他坦然道:“儿臣同晚晚姐姐在江南时,晚晚姐姐医治好了儿臣。儿臣愚昧多年,对京中局势不明朗,继续伪装是为了自保。是以未主动向父皇言明,是儿臣之罪。”言罢他伏地叩首。
“起来吧。这是好事,为父一桩心事也算了了……只是朕竟不察,宁安懂得这样多。”
“不过,既然你已神志清明,就不要总是姐姐姐姐地与她相称。以前你稚子心智也就罢了,算起来,你还长她几岁。真是老黄瓜刷绿漆,不害臊。”
萧彻:……父皇有时候话还是太糙了点。
“你懂得藏拙,这很好。”见萧彻不言,他又道,“但若是真拙,那就不是很好了……”
“请父皇直言。”
“你如今搞这一出,对宁安的觊觎之心,昭然若揭。朝堂之上,不会有人当你是被儿女私情冲昏了头脑。只会认为你有意拉拢江南势力,那些原本当你痴傻,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也会对你重新考量。”
“朕也很喜欢宁安,但她实非恰当的储妃人选。”
萧帝拊额,比之萧滇,他这个太子最缺的是世家助力。他的太子妃,也应当从能撑起门面的世家望族嫡女中擢选。
“回父皇,两情相悦,名分是最不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