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不开心,自己为什么会难受?
沃瓦道斯说祂越了界,可序者情感的界限是什么?
另一块名为“时明煦”的矿渐渐消失掉,自己的矿就变得很低落——他又为什么那样难过?
三维生物的文明虽然孱弱,但好像比序者文明更复杂,亚瑟囫囵咀嚼到一些,但序间守则不允许祂将其中的许多真正咽下、彻底消化。
没关系,偷吃向来是亚瑟最擅长的事情。
哪怕祂被沃瓦道斯带回序间后,矿的血液也在祂身体里流淌,有关人类文明的一切都在具象化,亚瑟试图理解文字、语言与城市,也试图理解矿的低落与悲伤——有经验的大序者会将情感部分排出去,亚瑟知道自己也该这么做,可是祂没有。
或许是好奇心,又或许是别的。
无论如何,序者应该好好了解自己的矿,不是吗?
矿那么小,又那样脆弱,连未成年的自己都比不上——因而当矿被带到序间时,亚瑟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直至进入意识空间中,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一点点——可谁来告诉祂,为什么就连亚瑟自己也会分裂?
真奇怪啊,这个世界。
但只要还有矿,一切就不算太糟糕。
小小的亚瑟带着这样的想法,和另一只自己共同沉入了梦乡。
再睁眼时,祂就开始了逃亡。
意识空间乱了套,无数序块在颠倒,亚瑟跑啊跑,缠绕上索菲亚,又躲入毛绒绒的尾巴——可沃瓦道斯为什么要揪出祂?祂才刚从坍缩点逃出来,就又被投入流转地,流光溢彩的序泡包裹上来,浓白色的身躯被打散,亚瑟将触须都缩紧,好痛。
自己都这样痛,矿岂不是更难熬?
一定要,一定要守好。。。。。。
矿不见了。
矿去哪里了?
翡翠色的眼瞳在乱翻,险些被彻底扯碎掉,亚瑟逆着序泡在寻找,可祂什么都找不到——流转地中央的心脏渐渐大起来,淡蓝色的眼球都贴过来侵扰,闭合的眼睑像黄金时代的巨齿鲨,亚瑟被它们咬住,莫名而磅礴的力量就涌向祂。
祂好像在短短一瞬里,走过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比尘世到序间还要长。触肢不再受控制,它们开始疯狂生长,亚瑟能清晰感知到身躯的膨大。
还有那些基因,矿的基因浸润着祂,亚瑟忽然弄明白许多事——意识空间中的矿不是在嵌合,那是一种人类表达信赖与亲密的方式,时明煦和时岑在拥抱。
祂的矿,他们相爱了。
这究竟是悲哀,还是幸运?
亚瑟不知道。
。。。。。。而现在,矿究竟去了哪里?
亚瑟依旧说不清,心脏有些紧绷,亚瑟只能发愁。
渐渐的,感知与思考能力都被模糊掉,浓白色的身体构造也变得松散,像绵软又朦胧的云——终于,另一团浓白色叠过来,另一只自己融合进自己,像湖泊与湖泊交融,水液能够被鞠起、却无法区分清来处。
截至大脑彻底融合后,就也没有亚瑟零号与亚瑟一号之分了。
可流转地间,粒子碰撞的喧嚣声越来越大,意味着区域异常不稳定——和矿的重逢也就发生在此刻,小小的矿融入祂,彻底唤醒祂,又仰起头问祂:
“如果一方主动放弃保有意识,另一方是否能够存活?”
沉默代替了亚瑟的回答。看吧,祂还是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理解矿。
可现在,矿并非在与祂协商,而是在告知祂——
一块矿,要为了另一块矿的生存而奔赴死亡了。
亚瑟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矿——但主动死掉,也是矿石会拥有的情感吗?
人类社会下,会有某种情感超越个体对自己生存的追求,而仅仅为了保全其他个体吗?那么人类还真是复杂。
奇怪,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