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弗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在鹤归眼中,他与数十年前归元派所面对的如出一辙。
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朱珠怀抱着兔子,左右摇晃着身体,仿佛在试图哄睡一个比他更小的婴儿。她眼角的泪珠还挂着,跟着动作慢慢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忽而,她感觉整个身体都悬空而起,正疑惑间,发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哥哥?”她喊道。
鹤归应了声,顺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走到朱弗身边。他回身面向众人,沉声道:“我有话说。”
元震目光一睨:“你又是谁?”
鹤归笑了下。
他这次走出洞庭,本想让松鹤居士的名号多存在一段时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归鹤归这个身份。
洞庭的和光派,历来就是一个出世隐居的门派,然而江湖中,有纷争就会有灾祸。他不想再让霍元洲一手建立起的世外门派重蹈自家师门的覆辙。
一朝入江湖,一世入江湖。
到头来,却连一个收留他名字的去处都没有。
鹤归从袖中捻出一颗珠子,缓缓服下。如刚来天台峰的那夜,面具如融蜡般褪去,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眉目清隽的青年微微抬眼,眸中生辉,缓缓道:“在下鹤归。”
十年前英才辈出,诸多门派中,出了不少在武道上极具天赋的后辈。那一年的折梅宴群英荟萃,各门各派都盼着自家弟子能一鸣惊人,光耀宗门。
折梅宴挑战为轮番制,即一人飞鸢上台,另一人上前挑战。赢者守擂,输者更换下一张飞鸢,直至选出折梅宴的头筹。
春日和煦,飞鸟长吟。
十五岁的鹤归第一个上台,也站到了最后。
那时他眉眼恣意,眉目皆是少年人的意气。仅用一把无名之剑,就催生出了极其恐怖的剑意。
有败落的人认不出他的剑招,问他师出何门。
少年鹤归粲然一笑:“在下和光派鹤归,此招乃‘天地不仁’!”
……
“鹤归?”元震转头,“十年前那个害自己师门尽数被屠的天才剑客?”
鹤归不去理会元震话中的嘲讽,只淡淡道:“不知难平剑用着可否顺手?”
元震神色一滞,扯了扯嘴角。
鹤归突然表明身份,一些不曾听闻十年前江湖事的后辈都面露迷茫。唯有关不渡似乎在透过遮目的白纱观察着鹤归。
只听鹤归道:“峰主既能召集诸位来此赴宴,想必不是歹毒之人。我有几句话,希望诸位倾耳一听。”
他昨日刚受了朱弗一掌,气血两虚,唇上泛着病态的白,声音却如清风般干净澄明。
“第一,相信诸位都是自愿前来天台峰,没有任何一个人强迫你们。所以若说峰主想利用肉身滋养舍利,也是大家自愿的。”
“第二,若峰主真有此歹心,大可如对待星落风那般,夜晚取其性命,没必要在青天白日之下召集大家,从而暴露自己的目的。”
鹤归话音一顿,垂眼看了眼朱珠。
“第三,闻广……或者说是诸位,是从何处知道,舍利就在天台峰的?”他微微笑着,视线却落在关不渡的身上,“就连声称江湖情报之网的沧澜也不曾听说过这个消息啊。”
被点名的关不渡略一颔首,懒懒道:“居士慧眼,连关某想说什么都知道。”
传承对宗门来说,本就是一个极其隐秘的事。佛门的舍利流落江湖已久,觊觎之人数不胜数,但大多都是在暗地里寻找着。天台峰虽不是传承门派,但好歹归属佛门,若当真有人在朱弗手中明抢,也是一件为正道所不齿的事情。
元震将手中的不平剑垂直放下,在地面砸出一声沉重的声响。
“十年前你做缩头乌龟,现在却来管旁人的事,舍得从龟壳中钻出来,鹤归,你可真是鹤酒星的好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