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都城一如往日,战火由渡口之外燃至民众心中,便注定了这个冬日是个多事之秋。关不渡的马脚程快,不过数十日就到了山庄之外。
庄内消息灵通,已有管事守在门口多时。
沈云修意外身故的消息被压了下去,城中的民众还不知道这个噩耗,庄内却已一片肃穆。管事修竹头戴白巾,一身素衣,眼角还有未褪去的红肿。他一边吩咐下人为关不渡牵马,一面道:“辛苦楼主赶路,茶水与汤婆子已备好,请楼主先入塌歇歇脚。”
“不必了。”
关不渡眉睫凝了一层霜,脸色也因寒意十分苍白,整个人显得冷淡又漠然:“带我去见你们城主。”
下马时,他行动一滞,忍不住微微蹙眉。
修竹走出去半里,回头见关不渡仍留在原地,立马会意:“楼主稍等,我这就托人去拿轮椅。”
“别废话,我等得了,你们城主等不了。”
这是鸢都最冷的时令,关不渡受不了这寒意,语气自然也大好。修竹无法,只好时刻注意着关不渡的境况,以免他出些什么事。
死讯刚出之时,关不渡当机立断地教浮白封锁消息。此事重大,不仅关乎城中民众,还关乎与东瀛人的合作,稍有不慎,便会卷起一轮血雨腥风。
当初林绍与姚玉春站在一方,想必是为了套得儒门传承的下落,说不准这人并不是真心实意地与姚玉春合作。
是故关不渡在来鸢都的路上,又指示浮白做了另一件事。
将沈云修之死,告知林绍。
他向来喜欢将原本就复杂的事搅愈发混乱乱,因为只有乱,他才能在其中准确地抓住事情的根源。
看时候,林绍若是真的在意沈云修,恐怕也快到鸢都了。
修竹在前,声音喑哑,想必是伤心了许久:“您当初说,将城主的尸身保存下来,想必是心中已有决断?”
关不渡不答反问:“你们没查过?”
“查过。”临至门前,修竹反而放缓了脚步,好似再晚一些见到沈云修,就不用面对他的死一般,“利器,似刀,一击毙命。”
由于事出突然,关不渡并不知刺杀的过程,听罢立即道:“一击毙命?沈云修没有反抗?你们的护卫呢?”
“就是护卫。城主那段时间一直在与东瀛人周旋,已许久不曾好好睡上一觉。那一日回到庄中,本打算休息片刻,却教人钻了空子。”
与关不渡猜想的差不离,果真是身边亲近之人动的手。
自关不渡暗示沈云修割据自立为王以后,他与东瀛人就来往得十分密切。他们之间尚且存在共同利益,东瀛人不可能在此时对沈云修动手。而其他的几个藩王与沈云修虽有竞争关系,明面上也并未与沈云修交恶,即便社沈云修身边有他们的眼线,也不会贸然行动。
那么,会是谁在这节骨眼上必须要沈云修死?
关不渡思忖片刻,问道:“那个护卫呢?”
“说来奇怪。”修竹说,“他在得手之后,竟然爆体自尽了。”
关不渡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
安置沈云修尸身的屋子,是他生前居住的地方。层层白幔覆盖下来遮住了床沿。关不渡一走近,就有人上前撩起白幔。只见沈云修双手交叉在身前,脸上是亡人的衰败,神情也并不放松,仿佛去时极不安稳。
他嘴中含着一块玉婵,才能保持尸身不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