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宋含瑛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谢行止抬了抬眼,余光瞧见她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
早就不知觉地掐出几道红痕来,淤了不少血。
正如她那年雨夜跪在祠堂里,紧紧攥在一起拜神的手。
“娇娇,妈妈陪你去,只有妈妈行吗?”
玉枕山还是摇头,像是要一条死路走到黑。
宋含瑛眼睛红着,没落下泪。
她扯了扯嘴角,如往常笑得豁达:“行,妈答应你。”
玉枕山那双半死不活地眼睛瞪大了,再次变得顾盼生辉。
其他人也一样震惊。
玉怀德两兄弟嘴巴长得老大,同步看向自己的弟媳。
那眼神就像是:“老三媳妇,你说什么呢?”
玉灵隐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地面自己的影子,不知所想。
谢行止侧目而视,倒也露出不解。
似乎从未想过眼前这位母亲会率先松了口。
明明许多年前,她曾千般求过,紧紧抓着不肯撒手。
人,果真是最复杂的。
……
三日没喝混沌汤。
玉枕山没什么力气下床,基本一日三餐都在他那张千工拔步床上。
这几乎占据二十平方的金丝楠木床。
玉娇娇从小身体不好,三天一小病七天一大病,大多时候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宋含瑛疼爱他,便请了北津城最有名的清代工匠后代打造了这张床。
空间足够大,装得极度奢靡,完全符合玉娇娇的极端审美。
那雕花镶嵌的密集程度,几乎看不见相衬的边角。
夜里点上一盏灯,误入一方藏金洞。
他走不出这金枝玉楼,但享得了千金富贵。
只是长到十七岁,走出南池子大街的次数屈指可数。
晌午,阳光晒得刚好。窗影斑驳金痕舞动,寓意“福泽绵延”。
屋内,半床花影,一枕松风。
新鲜粒大的陕西葡萄被摘好洗好,放在茶点盘里。
床上的人儿如柳枝拂水靠在软枕上,手指捻起一颗葡萄顺进嘴里。
随着贝齿轻嚼,率先溢出的是葡萄汁水的甘甜香。
窗影被遮了一角,他抬眼去瞧。
谢行止在窗外站定,
里面那人隔着窗户看他,轻轻抬着脸儿,眉如青黛长,眼似狐儿媚。
生得一副精妙绝伦的好皮囊,脑子没随娘。
一双自带精光的眼,眼波似雾,根儿里清明。
可惜。
那双眼斜乜了他一眼,似蹙非蹙,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