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子正趴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见到他回来,立刻欢快地叫了声“爹!”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做甚。
他过去一把抱住自己幼小的孩子,不由分说地在孩子左右脸颊上各“啵”地亲了一大口,惹得孩子咯咯直笑。
乐呵呵的在老伴带着笑意的警告眼神下坐上饭桌。
昏暗的油灯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饭菜,其乐融融的谈论最近街坊邻里的趣闻。
这偌大的人间,此情此景,倒也不少。只是并非人人能感知,也并非人人能珍惜。
有人于温暖屋内团聚,有人于寒风中踽踽独行,皆是红尘常态。
谢沧溟自那日与天启国都一别后,便又带着谢裕兴,继续他们的旅程。
他们登过高山,于云海之巅看红日喷薄而出,万丈金光染尽层林;
他们踏过雪原,在纯净世界里留下两行并排的足迹,听着脚下积雪发出咯吱的脆响;
他们泛舟江南,于蒙蒙烟雨中穿过石桥,看两岸白墙黛瓦,听吴侬软语伴着橹声欸乃;
他们驰骋草原,在繁星如盖的夜幕下,围着篝火饮酒,看远处牧民唱着悠长的牧歌。
他们参遍各地最热闹的节目,看过西北粗犷豪迈的社火,听过东南婉转缠绵的戏文,挤过人潮汹涌的庙会,放过寄托心愿的河灯。
他们也吃遍了四方美食,从南疆酸辣鲜爽的异域风味,到北境肥美热辣的炙肉;
从东海活蹦乱跳的清蒸海味,到西域香气扑鼻的烤馕瓜果。
谢沧溟总是笑着看谢裕兴对各种新奇食物露出好奇又期待的眼神,然后细心为他挑去鱼刺,剥开硬壳,拭去嘴角的酱汁。
一年,两年,三年
时光在山水之间、在繁华市井、在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悄然滑过。
他们默契地不再提及时间,只是将每一日都当作最后一日般珍惜。
谢沧溟的温柔愈发深沉,几乎到了纵容的地步,谢裕兴的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愿望,他都会尽力去满足。
而谢裕兴也仿佛毫无察觉,依旧笑得明媚,拉着他的手探索每一个有趣的角落,只是偶尔在谢沧溟看不见的瞬间,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极深的哀伤。
三年,整整三年,他没找到任何解决方案。
如果最后结果真如那般,沧溟真的消失了,大不了自己就下去陪他。
总比忘却所有好。
直到还剩最后一年。
旅行的节奏似乎在不经意间慢了下来。他们不再频繁地更换地点,有时会在一个喜欢的地方住上一段时日,像当地人一样生活,买菜做饭,闲时散步。
深秋的午后,他们暂居在一处临湖的小院里。
谢沧溟在窗下看书,谢裕兴靠在他身边小憩,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窗外落叶纷飞,湖面泛起清冷的波光。
谢沧溟放下书,低头凝视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间,落下轻轻一吻。
最后一年了。
他想,是该回去了。
谁是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