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玧白:“那里是她的家。”
“那我们的探子还需要继续跟着吗?”
“跟着吧,只在路上看顾她的安全就好,不要做什么都盯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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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芷走后,何水怀又像从前一样,坐在廊下翻看着书。
他的面色一直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却一次次地婉拒了镇子上阿叔阿婆邀他吃饭的好意,然后自己在厨房里的小灶台上随便熬些粥对付几口。
一天天下来,他似乎在一种不自知的自虐里,将自己可享有的一切安适全部打破,回归冰冷的起点。
而在他向上官锦道歉的信件发出的第三日,上官锦终于再度站到了他面前。
“怎么着,还没到春日呢,你就穿着这样单薄的衣裳在屋外。”上官锦行动自然地从屋里拿出了一件厚实的毯子盖到他身上,“腿脚不行了,连点自理的能力都没了啊。”
“谢谢你还能原谅我。”何水怀道。
“别,别把我想的这么龌龊,我只是在忙而已。”上官锦独自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再说了,你何水怀最大的本事嘛就是说一不二,你那一封信里,我可没看出你半点的悔意。”
何水怀低头笑,“你愿意来,我就很感谢了。”
上官锦把话头明确说了出来,“我没上手沾染过那些肮脏邪术,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我只能让南山的人来。”
“可以。”
上官锦盯着他,“但他们下手没轻没重的,你要忍受一天一夜重塑骨血的痛苦,更重要的是,它只是能让你短时间站起来,甚至有可能会毁了你的练武根基,让你有一天突然剑也拿不动,脚也抬不起来。”
“也可以。”
“我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做一个完全没有好处的选择,只要你耐心等下去,慢慢恢复,用不了三五年,你就可以和常人无异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急于求成的害了自己!”
何水怀抬眸,“我实在有必须要见的人。。。”
“另外,我还想给崔芷送嫁呢。”
而此时此刻,崔芷已身在西平城中。
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的崔府现在已是废墟一片,再不有往日繁华。按理说那场大火之后,官府就该收回这片土地,重整重修,再赐为他府。
但不知为何,这座残破的府邸就这么被放在了这里。
周围的街坊和商铺也都尽数搬走,整条街巷萧条冷清,站个半晌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崔芷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这场火没给她留下父母兄亲的任何一点痕迹,她虽从南山逃出之后重新给他们立了碑,但每每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总还会常来这里。
因为只要她一闭上眼睛,记忆中的那些画面、人影和声音都会鲜活鲜活地映在她眼前,就好像她作为长大了的崔芷生活在崔府的真实场景一般。
“爹、娘,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我找到水寒哥哥了。”
“崔水寒,你们定会记得的,是族中亲人最常夸说是最有出息的那个孩子,他现在也很厉害,在风风火火地执剑走天涯呢,是个。。。小小的人物了。”
“不比你们口中说的官员之相差些什么的。”
“只是行侠仗义多了,就容易受伤,他现在正在养伤时候,等到下次,我们定会一起来此见你们的。”
说完这些,她又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崔芷才又静静开口道:“爹,娘,女儿要成亲了。”
风渐起,带走周围的一层又一层尘土,将她的眼睛渐渐迷得红肿。
“如果女儿是带着别样的目的去嫁给他,你们会怪罪我吗?会怪罪我的。。。不真实。。。不纯粹吗?”这声之后,她情绪突然有些不知从何起的悲伤,泪水不间断地滑落,让她的声音变得越发低哑,“怎么办爹。。。娘。”
她忽然有些哽咽难言,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我不知道怎么说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们了。”
“我该要怎么办呢?”
她的这些细语呢喃最终随风飘得越来越淡,崔芷如同在等待着回应一般静静坐着,等到自己终于恢复了能感知到深夜的寒冷后才缓缓起身。
她最后轻声道:“但我很爱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