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并不轻易让仆从进入,侍卫沏了杯热茶给她,“姑娘且在堂内稍候,殿下片刻便至。”
谢浅捧着茶盏,目光虚落在溪畔乌桕树上,目光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屏风后传来细碎响动。
她转过半边身子,便见容恪大步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许是刚泡完热汤,他整个人浑身腾着一层潮热水气,头发湿漉漉的,用墨玉冠随意束着,发梢甚至还滴着水珠。素色里衣裹在身上,隐约勾勒出肩背硬朗线条。外裳随意搭在肩头,一只袖子方穿进一半,腰间玉带松垮垂着,尚未系好。
谢浅蹭的一下站起身,她煞是无语,又隐隐有些光火,偏他还笑道:“这么快便到了,我还以为你得要一阵子。”
谢浅抿紧嘴唇,面上透着愠色,最终无奈道:“殿下有些凤子龙孙的自觉成不成?这般身份地位的人像个地痞无赖,成何体统?”
容恪边穿着外裳,边笑道:“你有些姑娘家的自觉成不成?见着衣冠不整的男人还目不斜视,有何规矩?”
“我乡野村姑,最不懂的便是规矩。”
“巧了,我边关兵痞,最不在意的便是体统。”
谢浅暗自咬牙,坐了回去。
令人搬来一盆炭火,他搬了把椅子坐在火盆旁,随手将墨玉冠抽了,放至桌上,乌发散落肩头。不过半盏茶功夫,湿发渐渐半干。
“帮我拿下发冠。”他自顾自束着发,对谢浅道。
谢浅哼了一声。
“成日哼哼哼,仿若小猪崽儿。下回,给你弄只来,瞧瞧像不像。”
见谢浅没有搭话,亦没有动静,他径自俯身将桌上发冠勾住,手脚麻利地将长发束好。
收拾完毕后,他起身,高大身影将她身子覆住。
“走吧,小猪崽儿,用膳去。”
谢浅一动不动,他轻轻踢她足尖,仍是纹丝不动。
过了许久,她方从阴影中抬头,将眸底翻涌神色尽数敛去,道:“殿下是有什么正事要同我说吗?”
“如若没有,我便不去了。”
“先前与殿下有约,做您的挡箭牌。如今风声已闹得扬州官府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我想,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其实,只要让人瞧见我同殿下一同前来庄子,便够了。以殿下之手段,此处防卫有如铁桶,又有谁会知道我究竟是在还是不在呢?”
“这两日我便悄悄回金陵吧,望殿下重返扬州时,旗开得胜。只是还请殿下莫忘了之前的约定,事成之后,助秦家拿下两淮售卖权,民女感激不尽。”
没有任何征兆,她周身气息倏地冷下来,无形中与他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容恪诧异地望向她,唇角笑意瞬时凝住。纵使他素来善谋,一时间也想不通,方才气氛明明还很好,怎就这般急转直下,没有丝毫缓冲。
他僵在原地,连声音也带上几分僵硬,“外头定有人盯着,你这般贸然走了,岂不是让我功亏一篑?”
顿了顿,又道:“再说,你先前不是说想同我一道去京城云栖寺?”
谢浅起身,淡淡道:“不过一座寺庙罢了,原是有几分兴致,现下却没了。”
她垂眸,心道,便是要去,也万万不想和你同行。天无绝人之路,她总会寻到其他门路。
“至于殿下担心走漏风声、打草惊蛇,我想,以殿下之能,定可以安排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