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歌靠在柔软的后座椅背上,回想起自己最后扔下的那句话,以及糸师冴那瞬间错愕、甚至来不及收回的表情——
“噗嗤!”
一声清晰的、再也无需压抑的笑声终于从她唇边逸了出来。
爽!
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幼稚的痛快感像气泡水一样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上来,冲散了之前所有的尴尬、憋闷和社死带来的羞耻感。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愣在原地、眉头紧锁、满腹疑问却无处发问的样子。
这么一想,连国中时期那封告白信带来的黑历史阴影仿佛都淡去了一点。
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让她心情极度舒畅,连带着看手机上那些未读的工作邮件都顺眼了不少。
她甚至手指飞快地开始回复其中几封关于球场修缮预算的邮件,思路清晰,措辞精准,效率高得惊人,仿佛刚才在书店里那个手足无措、尴尬到想钻地缝的人不是她。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与刚才冲进车里时那副快要窒息的模样判若两人,不禁感到些许疑惑。
然而,这种“大仇得报”的爽快感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后,随着情绪逐渐平复,九重歌敲击屏幕的手指慢慢停了下来。
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霓虹灯光,忽然抬手捂住了脸。
“……我在干什么啊。”她低声自语,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懊恼和自我嫌弃。
太幼稚了!
简直幼稚到可笑!
自己刚刚在和他较什么劲?居然还用对方的亲弟弟来进行这种小学鸡级别的“报复”?
就因为对方可能记得她多年前的一桩糗事,并且疑似(也可能不是)调侃了她一句?
这行为模式简直和她那些脑子一热就只想买球星的家族成员有得一拼,完全被情绪左右,毫无体面和格局。
“以后绝对要注意。”她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对自己严肃告诫道,“不能再这样了。”
虽然……当时确实是挺爽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九重歌立刻甩了甩头,把它强行压下去。
不行,不能再想了。成熟点,九重歌。
她重新拿起手机,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专注,只是耳根还残留着一丝未完全褪去的、泄露了真实心情的微红。
她将注意力彻底投入到接下来的工作日程中,试图用无穷无尽的事务来覆盖掉今晚这意外又尴尬的插曲。
但偶尔,在审阅文件的间隙,那句“北海道的初雪”和糸师冴瞬间错愕的表情,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让她忍不住磨一磨后槽牙。
——果然,还是有点在意。
*
即使早已对乔治表叔的浮夸风格有所预期,当九重歌捏着那份沉甸甸的烫金邀请函,真正穿过教堂那恢宏却此刻被装饰得近乎俗艳的长廊时,她还是被眼前极尽奢华的场面微微震住了。
这哪里是婚礼,简直像一场试图复刻路易十六时期凡尔赛宫盛宴的拙劣舞台剧。
无数空运而来的、当季最昂贵的白玫瑰与兰花几乎淹没了教堂的每一个角落。
浓郁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气混合着蜂蜡和昂贵香薰蜡烛的味道,形成一种甜腻而沉重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