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从今晨起便未进食,不过县主想着她可能怀有身孕,便让人给她送了水来让她喝。
早就入伏,天气很热,更何况房间里关着门窗,又燃着油灯,便更觉闷热。
元羡想着,小时在父母跟前时,倒不一定能受得了这种苦,不过自从结婚,便什么苦都能吃了。
她用罗扇自己扇着风,看着黄鹂说:“你真怀孕了?”
黄鹂目光忧郁望向县主,说:“应该是吧,但尚未请医师诊过。”
县主于是从小床上起身,握着扇子蹲在黄鹂跟前,伸手探向黄鹂手腕,黄鹂一愣一僵,县主摸着她的脉感受了一会儿,又坐回小床上,说:“看样子的确是有身孕了,这个孩子,是贺畅之的吗?”
黄鹂抿着唇一时未答。
县主说:“你倒真是个有些成算的女子,我是欣赏你的。”
黄鹂低声道:“县主,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名舞姬,其他都不知不懂。”
县主一边扇着风,一边轻叹:“是吗。那我来说说你的事吧。”
“县主,奴婢真不知什么。”黄鹂哀声道。
县主说:“这里太热了,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因为贺畅之那里受伤,故而表面是有诗赋之才的贵公子,实则性格暴虐乖僻,在床上又喜凌虐身边乐伎,你们都深受其害,想要逃离他的身边。
“你看朴驭年轻,又和贺畅之是好友,便请朴驭帮忙,希望他可以把你们要过去,但朴驭向贺畅之提了这个要求,不仅被贺畅之拒绝,还被贺畅之羞辱。
“你们本就计划如果朴驭不能把你们要走,你们就趁着贺畅之在当阳县身边没有其他仆婢的时机谋害他,做出他失足跌落沮河淹死的假象。你们计划,先让会口技的春岚在寝房扮作贺畅之,而剩下三人想办法让贺畅之溺死,将他扔进沮河里去。
“朴驭和贺畅之无声无息离开寝房,你们三人出去找人竟然没有找到,无奈之下,只得回了住的院落,后因春岚说她来了葵水,经血弄脏了贺畅之的眠床,你们担心贺畅之回去发现这事会知道有人上过他的眠床,到时候会发火追究你们的责任,所以你就又去贺畅之的寝房处理此事。
“但是,走到半路,你听到有人呼救,正是贺畅之的声音,这时天色很暗,你听着声音找到了他,发现他倒在地上,他见你来了,就和你说了一些话,内容应该包括朴驭他们设局故意借着河伯水鬼吓他之事,你在这时,想办法勒死了他,但是你没有办法将身材高大的他拖去沮河里,而且天色将明,别人也会很快来找他,于是你计上心头,跑去找朴驭提起寻找贺畅之之事,朴驭是贵公子,哪里想管这事,于是打发了你,你就去找到了一柄竹刀,又回去找了朴驭,提到贺畅之已死,朴驭将信将疑,和你一起去看了贺畅之的尸首,当时天色很暗,朴驭因为害怕别人知道他们吓死了贺畅之,便取走了贺畅之尸首上的他自己的葛衫、竹鞋,并命令你想办法遮掩此事,又许你好处,他就走了。
“而这正是你预料的情况,贺畅之的脖子上有你勒死他的痕迹,你用竹刀割了他的脖子,又去厨间处理了他脑袋上的纱罗、他的眠袜以及竹刀。这里的厨间因为使用竹枝芦苇为柴禾,火灰很重,故而火塘口在房间外,你不用进厨间里也能把那纱罗眠袜竹刀扔进火塘里烧掉。”
“之后,仙鹤发现贺畅之的尸首,因为去查看尸首之人很多,又有朴、高、杜三人推动,贺畅之尸首周围最初的脚印等痕迹都被其他人的脚印掩盖,又有朴驭的推动,你说动石头顶罪,在杜县令那里,就把贺畅之之死的罪定在了石头身上,除了要死的石头,对其他人来说,这完全是皆大欢喜,是也不是?”
黄鹂心下震惊,却说:“县主,您怎么能够把罪推到我身上。”
县主道:“怎么叫把罪推到你身上,除你外,你认为其他人不说真话?因为其他人,都没有杀人,只有你杀人了,别人都会讲真话。再者,你准备去贺畅之寝房处理他眠床上的血迹时穿着旧衣,你的三个姐妹以及和你接触的朴驭都看到你穿着旧衣,但你那件旧衣上染了血迹,是以你在处理竹刀等物时,应当也处理了那旧衣,换成了舞衣穿着。你现在就说说,你那件旧衣在哪里?找出来让我看。除此,你本应去处理贺畅之眠床上的经血,为何又没有处理?”
黄鹂没想到县主什么都想到了,只得道:“这……这……的确是我用竹刀割了郎君的脖子,但在我割他脖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是被吓死的。”
县主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只会什么事都不做,直接去贺畅之的寝房,想办法收拾他的眠床就行了。根本不用做后续的一干事来掩盖他被勒死的事实。”
黄鹂望着县主,被激得不得不说:“是我杀了他,但是都是他该死。”
县主道:“他的确该死,但是石头不该死,你不该让他来顶罪。”
黄鹂愣了一下,说:“石头不过是卑贱的奴仆,如果不是我之前帮他,他早就被其他人欺辱而死了,他能够来顶罪,帮到我,不过是正好报了恩。”
县主说:“是吗?既然你认为你帮助了石头,他就该以命相报,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让你以命报恩的机会。”
“什么?”黄鹂在油灯的灯火里望着高坐床上的贵人,不解。
县主道:“我可以给贺棹写信,说贺畅之是被朴驭设计吓死的,你不过是为朴驭善后才让石头顶罪。而你肚子里怀着贺畅之唯一的子嗣,贺棹会放过你。当然,你这条命便是我的了,以后我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得为我做事。”
黄鹂吃惊地看着县主,县主说:“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你不答应,我就把真相告诉贺棹,他会替他的独子报仇。”
黄鹂问道:“那县主您要让我做什么?”
县主举着扇子在胸前,说:“这个,我如今身边仆婢成群,又是县主,又是郡守夫人,自是没有什么可用到你这么一个小小女子的地方,但也许以后用得着,如此而已。”
黄鹂松了口气,道:“奴婢愿为县主犬马。”
县主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那成。你一口咬定是朴驭他们装神弄鬼吓死了贺畅之就成。其他事,我会来处理。”
“谢县主!”
黄鹂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而她也不知面前的贵主到底要做什么,她除了道谢,其他则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