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柜,马备好了……”
于敏讷狼狈地从门外钻了进来。万山雪将郝粮甩开,转身便往门外走!
“大柜!”
这回是济兰说话了。郝粮的眼里又立刻充满了希望。
“你也要拦我?”万山雪回过身子,半张侧脸冷幽幽的,眼中却闪烁着怒火。
“我跟你一起去。”济兰平静地说。
郝粮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喃喃说:“一个两个的都管不了了……”
“那就走。”万山雪说,说完推门就走。郝粮一把抓住要跟上去的济兰,仍然是满面担忧。
“看着点儿大柜……要是救不回人……就从长计议,不要硬响(打)!”
“知道了,嫂子。”济兰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不出的稳重,令郝粮稍稍放了些心。
“还有,他出去急,风冷……你把帽子给他带着。”
门又开,她担忧地望着,只见风雪越见大了,狂呼猛啸的大雪粒子几乎让人睁不开眼,一阵风吹过,将两个人的身影一霎卷去了。
“驾!”
马鞭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这清脆的一声,在风雪的呼啸声中,就像是一根枯枝被大雪压断那一瞬一样轻。
万山雪□□的一匹白马,在这样的风雪之中仍显示出非凡的神勇,济兰跟在后头,眼也不敢眨,仿佛眨了一次眼,那一人一骑便会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大柜!”他张口一叫,立刻吃了一嘴的风和雪,连连呛咳起来,只好闷头跟着跑,就这么样跑了不知道多久,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仍在关东山的一侧,只是现在马蹄下的土地,却是另一片小山脉。济兰滑下马背,把怀里抱着的帽子递了上去;万山雪随手接过来,扣在头上。那是一顶貂皮帽子,黑色的貂毛摸起来顺滑,戴上去暖和。
“我们要去哪儿?”济兰问道。
万山雪的扬鞭一指,只见山棱凹陷之处,有一条小小的土路,本来已经隐没在厚厚的雪层之中,其上却又有几行人马踪迹。济兰说:“这是……”万山雪却已经上前,用脚尖拨了拨土路上的马粪,道:“都还没冻实。没跑儿了。”
说话间呼出的白雾缓缓向上升去,略略打湿了他的睫毛;风吹着他头顶的貂皮帽子,也吹着帽子下头格外显小的面庞。
“这就是三荒子……的绺子?”济兰问。他的脸几乎都被西北风刮得麻木,不得不猛搓了两下脸颊才张得开口。
“不是。”
济兰歪了歪头。
万山雪摇了摇头,说:“我了解三荒子,他是个孬种。点不活(目标不容易拿下)的,他不出手;难踢的卡拉(难打的围子)他也不进……蹲上个十天半个月就为了盯人,他可能会干……只是他在柳条边底子潮(有前科),我也有我的内盘(眼线)……计正青被他抓去……不太可能。”
济兰若有所思道:“那这么说,是不懂规矩的外哈?这又是哪里?”
万山雪说:“这儿是离柳条边围子最近的一块地方,关东山的绺子,我还是知道一些。这个山卡拉中间窝进去,冬天挡风,夏天遮雨……前阵子听说这儿新有人起皮子(起事开局),还真给蒙着了。”
万山雪冷冷一笑,重新骑上他的白马,马儿长嘶一声;厚重的貂皮帽子压着他的眉眼,万山雪在马上一扬鞭子,道:“翻垛的,你敢不敢跟老子上去碰碰码(见见面),教教他们,什么是关东山的规矩!”
*
今晚是一个并不安宁的大年夜。
比起守夜,马坨子的当务之急,是把新绑来的肉票绑好,关进秧子房。
这是他们干的第一单,绺子刚起局(成立),划拉划拉,拢共才有二十二个人;这一回,千辛万苦绑来一个秧子,看穿戴,身上总有几个钱,就是太难抓,本来想直接“拍花子”(迷晕),没成想,这人手还挺快,举枪就射,两方在围子里响了起来!
他有些发愁,不禁对大柜咬起了耳朵:这总不该,是个“里码人”(同伙)吧?大柜那眼神儿也惴惴的,听见他问,突然瞪起眼睛来:是个屁!有枪就是吗?等会儿再打他一顿,让他描朵子(写信)!
忠言逆耳啊!马坨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