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蹭了零号一身。零号摸着他的头发沉默了许久,留给他一张写有手机号码的纸条。
封赫池知道零号工作很忙,即使有联系方式,也不敢打扰对方。
直到有一天,邻村那位发烧小孩的家长,听说方建国拿到了县卫生所发放的工伤款,便以方建国去世当天未能治疗、烧坏了小孩的脑子为由,将他们告上法庭,让他们家赔钱。——闻叔叔,打雷了,我想和您一起睡。
有的人在小房间为了论文彻夜不眠,有的人公费出游看遍大好河山。
封赫池表情讪讪,正想再问候几句,盛杨打断他的话头:“零号,病人还在等。”
与此同时,暗暗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嫌他话太多。——不可以。但我可以陪你,等你睡着我再睡。
封赫池朝盛杨的背影比了下中指。
目送二人离去,封赫池忽地想起忘了一件事。早上那仁打电话说姥姥下肢浮肿,穿不进医院的一次性拖鞋,就在网上买了双大码的寄到了招待所,请他来医院的时候帮忙带一下。
招待所那间空房,那仁和那仁妈妈轮流住,昨晚是那仁住的,那仁妈妈留在医院陪床。并不是多麻烦的事,封赫池开车回了趟招待所,取了拖鞋又送回来。
才过去几分钟,医院大厅聚集的人更多了,乌泱泱跟赶集似的。好不容易走到病房通道,发现狭窄的走廊被堵死了,内里隐隐传来争吵声。
“封赫池?”身后有人拍了下封赫池的肩膀,封赫池回头看去,是经常跟在零号身边的护士大姐。
封赫池看了眼对方胸前的铭牌——护士长,石怡悦。他甜甜地叫了声“怡悦姐”。
中年阿姨被叫姐姐总是会很开心,石护士长被他叫得心花怒放,眼角的皱纹笑成一朵花,“远远的看见一个大帅哥不敢认,走近了一看还真是你。”
好像猜到他找谁似的,指了指医院后院,“零号去了行政楼,不在这儿。”
“我不找零号”,封赫池给对方看了下手里的包装袋,“我有个朋友,就是前些天和我一起的藏族高中生,他姥姥在住院,我帮他带点东西。”
不曾想护士长露出为难的表情,朝病房努努嘴:“那难办了,里边正吵着,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吵。。。。。。吵什么?”——闻叔叔,咱们家可不可以养一只小狗。
护士长低声道:“有个病人打完麻醉后休克了,家属正闹呢。”
医院里总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意外,封赫池跟在零号身边多年,类似事情见过不少。也许是医生操作不当,也许是病人有过敏史没有提前讲,仅仅是休克的话,很多种方式可以抢救过来。
“你着急就先走,我待会儿去查房,可以帮你带过去。”看出封赫池眉眼中的急躁,石护士长主动提出建议。
封赫池确实有点急,要去的村子离县城五十多公里,得开一个多小时,这几天总是阴天,随时有可能下雪,自然是早去早回的好。
“太感谢了。”封赫池把装有拖鞋的包装袋递给她,“我朋友的姥姥在105病房3号床,麻烦您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石怡悦笑道:“说起来该我谢谢你呢,你带来的苹果挺甜的,大家都说好吃。”
苹。。。苹果?——不可以。你有针刺反应,被咬伤没有办法打疫苗。
“会不会搞错了?”封赫池有点懵。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大前天晚上给零号送苹果,我都看见了,零号自己留了两个,剩下的都给大家分了。”
大前天晚上,封赫池的确打算给零号送苹果,但因为和零号闹了点不愉快,那袋子苹果被他丢垃圾桶了。封赫池不敢昧下功劳,“可能是别人送的。。。。。。”
“不可能有别人”,石护士长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这几天除了你没人买苹果,而且零号从来不收其他人的东西。”
路虎车在公路上飞驰,速度表指针直指九十迈。暖风开着,车窗也开着,沸腾的摇滚乐飘落到戈壁旷野中,铺天盖地是自由的嘶吼。还是不过瘾,封赫池拐了个弯开到柴达木河畔,在河边打水漂玩。
不是有重度洁癖吗?不是握一下手都会用酒精消毒好几遍吗?怎么还去垃圾桶捡苹果吃?
简直有病!
少年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
草草结束今天的调查,赶在天黑之前回去招待所。和往常不同的是,302房间的门敞开着,不止吴冬冬和那仁在,课题组一半的同学挤在屋子里,叽叽喳喳讨论早上医院发生的那场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