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终於有了食物的香气。
不是那种贵族宴席上,用十几种香料和油脂硬生生堆砌出来的,闻一下就让人饱腻的馥郁。
这股味道很朴素,很踏实。
像是刚从地里刨出来的什么东西,带著泥土的清新,被火一烤,就老老实实地散发出最本分的甜香。
小书房里,林恩、沃尔特和赤鳶三人围坐著。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乾燥的橡木柴发出噼啪的轻响,暖融融的琥珀色光晕在墙壁上跳动,把窗外那能冻住骨髓的夜色挡得严严实实。
安娜前段时间回去了她王城那边的亲戚,毕竟她也算是个贵族,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她总是会回去几个月,等到来年开春再返回白马河谷,因此桌上只有三人的晚餐。
一盘烤土豆,表皮金黄微皱,撒著粗盐粒。一盘盐水煮捲心菜,绿得清亮。几块刚出炉的麵包,麦香扑鼻。
简单得过分。
也奢侈得过分。
赤鳶吃得很慢,近乎一种仪式。
她用叉子仔细切下一小块土豆,放进嘴里,安静地咀嚼,腮帮子微微鼓动。她的动作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有偶尔吞咽时,喉咙才显出一点细微的起伏。
沃尔特管家就坐立不安了。
他面前的食物几乎没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著一本棕色皮面帐本。那双记录了贝尔家族几十年亏空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推了推鼻樑上歪掉的镜片,指尖在某一页的末尾来回摩挲,像是要把那张纸磨穿。
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火焰的噼啪声。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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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特清了清嗓子,声音又干又涩。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本帐本,好像有千斤重。
林恩没催他,自顾自地切著盘子里的捲心菜。他知道,老管家需要一点时间,也需要一点勇气,去说出那个他自己恐怕都不敢相信的结论。
终於,沃尔特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猛地挺直了腰。
“我算过了,大人。”
他开口,声音嘶哑,带著一种被死死压抑住的颤抖。
“每一个数字,每一笔,我都核对过三遍。”
他把帐本往林恩那边推了推,儘管林恩的视线根本不在那上面。
“城堡外那片地,最后一批麦子,收成算进去了。”
“种子,留出来了。”
“王都那边……那笔见鬼的税,也扣掉了。”
他的语速很慢,像一个学徒在背诵最关键的公式,生怕错漏一个词。
“还有……地炉,第一批土豆最保守的產量……”
“如果,大人,我是说如果,地炉真能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运转到冬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