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朱晏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扬眉笑道:“你是说,从这儿退到搅月楼?还是再退回东都内城,退到朝堂之上?”
秦淮怒气压不住了,寒声质问:“你们夜巡司便是这般背信弃义?你们当真要与我撕破脸皮?”
朱晏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手中酒壶晃了晃:“这话说得好生怪。你秦阁主当年在南街一手挑起三宗械斗,又在云陵暗杀镇北王使者的时候,可曾问过谁‘信义’二字?这年头,信义这种事啊,哪值几个钱?”
“你!”秦淮额角青筋暴起,一字一顿,“你这是代表夜巡司封我去路?”
朱晏耸耸肩,笑意缓缓敛去,只吐出四个字:“此路不通。”
秦淮眯了眯眼,像是要再说什么——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声响自街道尽头炸起,震得墙檐尘灰扑簌而落。一声怒吼紧随而至,如山中猛兽啸动,铁与铁的回响震彻夜空。
“呔——!给我躲开!!”
一柄沉铁巨锤破空而至!
封猛来了。
那铁锤百余斤,丈长锤柄缠以红绫,如流星坠地,带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砸向秦淮。
锤尚未到,人未及前,气已先至,连搅月楼的杀士都本能地往两旁避让,脸色骤变。
“找死!”秦淮怒吼,右臂一甩,暗纹手套如蛇翻腾,真气暴涨,以毕生功力硬生生接住巨锤一角,斜引之势,将其牵引偏向!
“轰!”
锤头砸中街边的一座茶肆,砖石飞溅,木梁炸裂,整间茶铺垮塌下去,尘土漫天,震得街道两侧的人群连连惊叫。
秦淮借此卸力,但双膝微屈,额上冷汗涔涔,口中一甜,几乎喷血。
他强提一口气,咬牙低吼:“不过如此!”
就在此时,他身后杀士呼啸而至,齐声道:“阁主,撤!”
他眼中掠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正要喝令离开——
街边,那被巨锤砸塌的一线残墙下,忽然一道暗影闪现。
不是封猛。
我,立于断瓦残砖之后,身形半隐于烟尘与残垣之中,气息如枯木寒泉。
早在封猛启动之时,我已隐于他身后多时,并随着人与锤的遮掩不动声色。
“……终于,等到你气竭。”
我轻声喃喃,眼中悲意如潮水倒灌,七情之力·哀,自心底喷涌而出,刹那间蔓延四肢百骸,化作我一击之间最沉的一刃。
我冲出砖垣,悄无声息掠至秦淮身侧。
那一刻,天地如静止。
秦淮刚刚转头,眼中尚带惊诧。
我已出手。
七情之一·哀,化为一线幽光,秦淮原想以双掌做最后的阻挡,怎奈刚才那一击已使他气血上涌,根本无法提气,这一剑,贯穿他胸腹之间,鲜血在一瞬间盛放于空中,如同一朵开在寒夜中的血莲。
“你……”秦淮喉头溢血,眼神中是难以置信的挣扎。
我贴近他耳边,低声吐出一句:
“你失算了。”
他脚步虚晃,身躯摇曳,终于再无力支持,仰倒在街心青石之上。
血染了他那双精致的暗纹手套,染红了他苦心经营的东都棋盘,也染透了,他最后的算计。
我缓步上前,踩过乱砖血迹,来到街心。
夜色未退,街巷重归沉寂,连先前战斗的余波仿佛都被夜风抹去,只余地上斑驳的血迹,像是刚刚绽放又被风卷残花的梅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