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尘转过身,看了看红袖,眉头微蹙:“你这一身,还是单薄了些,如何抵御寒风?”
说着,他伸手将床榻上那床柔软的锦被扯了过来,不由分说地给红袖从头到脚裹了一圈,只露出一张带着泪痕却泛起红晕的小脸。
“公子……您皱起眉头的样子,真好看。”红袖鬼使神差地,低声喃喃了一句,话一出口,自己先羞得低下了头。
肖尘此刻没心思理会这小女儿情态,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夜风立刻涌入,带着凉意。
他回身,一手揽住被锦被裹得像个蚕宝宝似的红袖的腰肢,将她稳稳抱起。
“抱紧匣子,别出声。”他低声嘱咐。
下一瞬,红袖只觉身子一轻,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物飞速下沉、后退。
肖尘抱着她,如同化作了一片轻羽,悄无声息地掠出了窗户,脚尖在楼外的飞檐翘角上轻轻一点,便再次腾空而起,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他的轻功飘逸灵动,看似不急不缓,实则速度极快,踏月无痕,正是李寻欢独步天下的绝顶轻功。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红袖却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忘记了害怕,只剩下无比的惊奇和一种近乎梦幻的感觉。
她仰头看着肖尘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清冷的下颌线条,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飞翔体验,声音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激动,低声问:
“公子……我们……我们这是在飞吗?您……您难道是神仙下凡?”
肖尘带着红袖走得干脆利落,踏月而去,潇洒非凡。
可他们这一走,撷芳楼里却像是炸开了锅。
他那一身月白罗衫在夜色中本就显眼,加之凌空飞渡的身法实在惊世骇俗,楼内楼外不少未散的宾客和路人都瞧见了那道如仙人般掠过的白影。起初还以为是眼花,待有人惊呼出声,众人才反应过来,顿时议论纷纷。
老鸨子原本正在前厅喜滋滋地盘算着,有了“云想衣裳花想容”这等传世诗句加持,红袖的身价该翻多少倍,未来能带来多少收益,简首如同平地里长出一棵金灿灿的摇钱树。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就听得丫鬟慌慌张张来报,说红袖姑娘的绣房窗户大开,人不见了!
老鸨子心里咯噔一下,连滚带爬地冲到红袖独居的小院,推开房门,只见屋内烛火依旧,床铺凌乱,窗户洞开,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仿佛那棵刚长出来的摇钱树被人连根拔起扛跑了,顿时捶胸顿足,哭天抢地起来:“我的女儿啊!我的红袖啊!是哪个天杀的把我的摇钱树给偷走了啊!”
这一闹,整个撷芳楼都惊动了。护院打手、龟公丫鬟乱作一团,呼呼喝喝地西处搜寻,自然是一无所获。有人便将矛头指向了最后与肖尘同来的“清月公子”沈明月。
沈明月本就因肖尘跟着红袖离去而心中憋闷,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喝闷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老鸨子带着一群人哭哭啼啼、吵吵嚷嚷地围了上来,话里话外无非是肖尘虏走了他们的头牌姑娘,要沈明月给个说法。
沈明月心里本就醋海翻波,再被这泼妇似的老鸨子一闹,更是火冒三丈。而那些刚才在诗会上被肖尘一首诗压得抬不起头、又眼睁睁看着花魁被带走的酸腐秀才们,此刻也凑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些“匪类”、“拐带”、“斯文扫地”之类的风凉话,趁机发泄着心中的嫉妒和不满。
沈明月眼神渐冷,手指按在腰间软剑的机簧上,考虑着是不是该给这些聒噪的家伙一点终身难忘的教训,让他们知道清月楼少东家不是好惹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二楼“听雪”雅间的珠帘哗啦一声被掀开,曾文远曾老沉着脸走了出来。
他目光如电,扫过楼下乱糟糟的人群,尤其在那些煽风点火的秀才脸上停留片刻,冷哼一声: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亏你们还自称是读书人,如此行径,与市井泼皮何异?诗文比不过人家,便在此借机谩骂,聚众滋事?林州士子的脸面,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曾文远的名头,在场稍有背景的人都是知道的,那是真正名满天下的文坛大儒,便是州府长官见了也要客客气气执弟子礼。
那些刚才还叫嚣得厉害的年轻人,顿时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面如土色,噤若寒蝉。生怕被注意到。
被曾老当面如此斥责,留下这般恶劣印象,他们今后的科举仕途,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与此同时,与曾文远同处一室的年轻人也低声对身旁的侍卫吩咐了几句。那侍卫领命,大步走到犹自哭嚎的老鸨子面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妈妈且住了。方才那位公子留下的诗句,价值何止千金?足以让你这撷芳楼名扬天下,受益无穷。莫要再行纠缠,否则,得不偿失。”
老鸨子被这气势所慑,哭声小了些,但仍不甘心,嘟囔道:“可……可红袖是我的女儿,她的卖身契……”
侍卫眉头微皱,语气冷了几分:“主子说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今日话太多了。”他目光扫过老鸨子,意有所指地淡淡道:“这沅水河底,到底沉了多少人,谁也说不清。你可见这河水,因多了几人,便涨起一分来?”
这话里的寒意让老鸨子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捂住了嘴,再不敢多言半句。
没了旁人纠缠,沈明月冷哼一声,也懒得再待,憋着一肚子火气,拂袖离开了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