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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旁敲侧击再警告（第1页）

流云坊市坐落在两山夹峙的谷地之中，终年雾气缭绕，各式各样的棚屋、石洞、乃至悬浮的楼阁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庞大而喧嚣的地下交易网络。空气中弥漫着灵草、矿物、妖兽材料以及各种来路不明物品的混杂气味，更深处，则潜藏着欺骗、危险与天刑司明令禁止的暗流。

陆执跟在郑炎身后，行走在拥挤而泥泞的街道上。他依旧穿着那身代表刑徒身份的灰袍，脖颈上的封灵枷在坊市昏暗的光线下并不显眼，却足以让一些有眼力的人下意识地避开。

郑炎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双手抱在脑后，嘴里叼着根草茎，目光却像猎鹰般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灵力波动。他负责主导这次核查，陆执的任务，只是“观察与记录”。

“感觉到没？”郑炎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声音不大，恰好能让陆执听清，“左前方那个卖‘净尘符’的摊子，灵力纹路不对，掺了‘惑心草’的粉末，虽然量极少，骗骗炼气期的小家伙倒是够了。”

陆执依言感知，封灵枷限制了他的灵力外放，但提升了其对能量细微差异的敏感度。他确实捕捉到那摊位上符箓散发出的灵力中，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能让人心神松懈的波动。

“确有不妥。”陆执平静地回答，在手中的玉简上记录下位置和异常特征。他知道，郑炎这是在展示缉古卫的专业，也是在提醒他，在这里，任何细节都可能致命。

“坊市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郑炎嗤笑一声，“有些人，总以为能在这里找到《天律》给不了的东西，或者……瞒过《天律》做点小动作。”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目光却若有实质地扫过陆执：“就像前几天处理掉的那个老家伙，‘愚叟’，听说他以前也常来这种地方，搜集些乱七八糟的符文残片。结果呢？把自己弄进了黑渊狱，哦，现在是尸骨无存了。”

陆执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是吗？”郑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倒觉得，这网有时候眼儿挺大的，要不然，怎么总有漏网之鱼？关键是，这鱼得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潜着，什么时候会被浪拍死。”

他停下脚步，在一个贩卖各种奇异矿石的摊贩前蹲下，随手拿起一块泛着幽蓝光泽的石头把玩着，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陆执听：

“就说这石头吧，‘幽魄石’，产自极阴之地，是炼制某些阴属性法器的辅料。《天律》不禁这石头本身，但禁制用它来炼制‘搜魂钉’之类的邪器。可你说，我要是现在把这摊子掀了，能找到他炼制邪器的证据吗？大概率不能。所以啊，有时候我们抓人，看的不是他手里有什么，而是他……想用这东西，去做什么。”

他放下石头，站起身，拍了拍陆执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陆执事，你说，一个刑徒，老老实实戴罪立功不好吗？为什么总有人，非要盯着那些不该碰的东西呢？是觉得天刑司的刀不够快，还是觉得……自己的脖子比封灵枷还硬？”

这番话，如同冰锥，刺入陆执的耳中。

郑炎知道了什么？他是在怀疑“愚叟”的事与自己有关？还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对坊市里流通的“禁忌”动心思？或者，两者皆有？

他无法确定郑炎掌握了多少实质证据，但可以肯定，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缉古卫，嗅觉远比表现出来的敏锐得多。这番话，既是敲打，也是最后一次划清界限的警告。

“郑执事教诲的是。”陆执垂下眼帘，语气恭谨，“属下职责所在，只为记录核查，不敢他念。”

“最好如此。”郑炎咧嘴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走吧，前面还有几个点要查。严判官可是特意吩咐了，要你‘好好’记录呢。”

“严判官”三个字，他咬得稍重了一些。

陆执默然跟上，心中己然明了。这次坊市之行，本身就是严玄布下的一场局。一场针对他陆执的、无声的审查与警告。郑炎，就是那双监视的眼睛，而这些看似随意的话语，就是严玄借他之口，发出的明确信号——

你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安分守己，尚可存活。

若有异动，万劫不复。

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蔓延开，但陆执的眼神，在最初的震动后，反而沉淀下来，变得越发幽深。

警告，他收到了。

但脚下的路，既然己经踏出，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他抬起头，看向坊市深处那更加混乱、也更加黑暗的区域，仿佛看到了那隐匿于规则之下、汹涌澎湃的暗流。

而他，终将融入其中，成为暗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