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缓和了不少,倒像是兄长在劝诫幼弟指尖,“我只是想提醒你,他终归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如今你若抵不过一时温溺,将来为难的,只会是你自己。”
日影斜照,射进亭子里方寸之地,模糊了谢临半张脸的神色。
半响,只听他道:“无论如何,温执昭如今于我们都还尚有大用。此番臣能在朝堂上光明正大地站在殿下这边,说到底是借了他的势。”
“在陛下眼里,臣选择辅佐殿下,不过是因为与温聿珣离心,存心与他作对——他保太子,我便保殿下。”
他说着目光落到虚空上某处,晦暗不明道:“怀玉侯夫人这层身份,目前反倒是我最好的护身符。”
暗潮涌动
薄暮冥冥,残阳如血。栖霞客栈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马蹄声惊起了林间的飞鸟。
呼延瑞勒住缰绳,抬头望向这座京郊最大的客栈。数层木楼飞檐翘角,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高大,与草原上的毡帐截然不同。
“右贤王,就是这里了。”副使当户勒压低声音道,“雍国礼部的人说,明日会有人来接我们入京。”
呼延瑞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他身着匈奴贵族传统的皮革战甲,腰间配着一把镶有狼头的弯刀,那是他祖父传下来的。
战甲上几道新鲜的剑痕还未完全修补好,那是数月前在玉门关外留下的。想到那场惨败,他的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了。
温、聿、珣……
他唇齿间碾磨着这个名字,一字一顿,仿佛要将每个音节都嚼碎在牙关里。眼中凶光毕露,如同盯住猎物的狼,森然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对方的喉管。
客栈门前已经站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靛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头戴乌纱,面容肃穆。
呼延瑞认出了那身装束——雍国的文官。他翻身下马,皮革战靴重重地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匈奴使臣呼延瑞,奉单于之命前来议和。”他用生硬的雍国官话说道,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那官员微微拱手,眼神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下官礼部主事稽庸,奉旨在此迎候使节。请随我来。”
客栈大堂内烛火通明,几张方桌旁坐着零星的客人,见到这一行人进来,立刻噤了声。
呼延瑞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庞、他的装束、他腰间的弯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目光沉冷。
“我家大人已经为各位准备了上房。”稽庸引他们上楼,“不过按照大雍律例,使团入京前需交出兵器。”
当户勒立刻用匈奴语低吼了一句什么,呼延瑞抬手制止了他。他盯着稽庸的眼睛:“这是我们匈奴勇士的尊严。”
“这是大雍的规矩。”稽庸不卑不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