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奸辱?匈奴公主?任何一个词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而当它们组合在一起时,简直让人不敢去想后续将会发生什么。
呼延瑞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高高举起,同时侧身让所有人看清他身后蒙着面的阿黛:“我们单于的爱女阿黛居次在此。这是你们太子的贴身之物。人证物证俱在,将军还不放行吗?”
场面彻底失控。守门将领面色惨白,他知道这事已经远不是他能处理的了。他一边厉声命令部下死死挡住使团,绝不能让他们再前进一步,一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派出手下,疯狂地向宫内、向鸿胪寺、向一切可能管事的上级衙门跑去报信。
消息像野火一样,沿着宫门前甬道和官署疯狂蔓延。北阙门前,呼延瑞不动如山地矗立,他带来的不再是国书和贡礼,而是一把已经点燃、即将扔向雍国最高权力中心的熊熊火炬。
宫闱深处,原本有序的晨朝节奏被彻底打乱。鸿胪寺卿额头上冷汗涔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失职,未能阻拦……”
“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明淳帝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那把火已经烧到了宫门口!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让它烧起来,更不能让它烧到天下人眼前!”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鸿胪寺卿身上:“柳亦,你亲自去,持朕的手谕,‘请’匈奴使臣呼延瑞及其随行主要人员,往麟德殿西偏殿等候。记住,是‘请’!礼数给朕做足,但人,必须给朕带过去!”
柳亦如蒙大赦,立刻领命而去。
明淳帝的目光又扫过其他人:“传令下去,北阙门前所有听闻此事的官吏、卫兵、杂役,严令禁口!朕不要听到任何一句流言从宫里出去!李允,你调一队绝对可靠的羽林卫,暗中控制麟德殿周边,没有朕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随意进出,但绝不可显露刀兵,惊扰了‘客人’!温聿珣,谢临,随朕一道去见匈奴使臣。”
“臣等遵旨——”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瑟缩的楚明慎身上,斥道:“你,给朕待在这里,一步不许离开!待此事了结,朕再与你分说!”
麟徳殿内,呼延瑞微微躬身:“匈奴右贤王呼延瑞,参见雍国皇帝陛下。”礼数不缺,但语气中并无多少敬畏,与第一次见明淳帝大不相同,显然是一副有恃无恐的做派。
明淳帝心有不愉,却也因理亏不好发作:“右贤王不必多礼。”他于主位坐下,抬手虚扶,目光扫过呼延瑞身后的女子,“几位宫门前所言,朕已知晓。事关重大,朕亦深感震惊。故而特请贤王至此,便是要当面问清原委,以免其中有所误会,伤及两国邦交。”
“误会?”呼延瑞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话,“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你们的太子对我们居次的禽兽之为,就要用这两个字轻飘飘的揭过了?”
被如此下脸,明淳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沉声道:”朕并非此意,只是凡事需究根由。朕听闻昨日,是右贤王你设的宴,一切吃食酒水,也皆由你下令准备。”
呼延瑞丝毫不慌,底气十足地反问道:“皇帝陛下的意思是,本王设计陷害你朝储君?”
明淳帝并未直接回应,转而看向一旁的谢临,语气沉肃:“谢卿,与匈奴和谈事宜是你在负责,你来同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临对明淳帝有此一问早有预料,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将呼延瑞如何意图将阿黛推上太子妃之位,到宴席间发生的风波一五一十地禀明,条理清晰、语意分明。
明淳帝越听脸色越沉,末了猛地一拍御案,厉声道:“岂有此理!”他目光如刃,直射向呼延瑞:“右贤王,对此你还有何话要说?”
呼延瑞冷笑一声,毫无惧色:“皇帝陛下若执意偏信朝臣一面之词,本王无话可说。凡事须讲证据,单凭这位谢大人三寸不烂之舌,就轻易颠倒黑白,抹去我匈奴居次所受之屈辱?天底下没有这样便宜的道理。”
的确,呼延瑞最大的底气便是,无论如何,生米已煮成熟饭。哪怕明淳帝心有疑虑,哪怕谢临温聿珣乃至楚明慎都一口咬定是他设计陷害,只要拿不出确凿的证据,都无法盖过阿黛与楚明慎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实。
至于有关合欢散的证据……谢临不用想也知道,呼延瑞绝不会在这个点上留下半分破绽——这可是他最后的底牌。
明淳帝最重体面,断不容许这等宫闱丑闻传扬出去。更何况,大雍虽为战胜之国,实则已是强弩之末,国库空虚、兵疲民困,亟需休养生息。若此时再与匈奴重启战端,唯有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因此此番和谈,于大雍而言,只可成功,不可失败。呼延瑞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故而敢如此兵行险着。
场面陷入令人窒息的僵持。半晌,明淳帝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黑云压城,每一个字都裹着压抑的怒意:“那以右贤王之见,此事该当如何了结?”
呼延瑞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旋即摆出沉痛无奈的神情,叹道:“陛下明鉴,事已至此,本王亦是万分无奈。木已成舟,再难挽回,如今唯有在这结果之上,竭力寻一个对双方都体面的法子。”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我匈奴居次与雍国太子既已有了夫妻之实,此为上天注定之缘法。为今之计,唯有请太子殿下负起责任,以迎娶正妃之礼,风风光光迎我阿黛居次入主东宫。如此,既可全太子之声誉,慰我居次之苦楚,更能彰显大雍负责任的泱泱气度,成就一段胡汉和亲的佳话,永固两国兄弟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