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豹狐疑道:“那有什么的?”
盛谦道:“你不认得他,他跟了我几个月了,心细,眼神最好。”
盛豹并不以意,等登上了炮楼,却见浩浩荡荡跑来一队人马,带着枪和土炮,已经到了门外。
如果晚上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他怒火上涌,拔了腰上的枪,四处指:“谁?谁漏的消息?”
人群里,盛祖往后退了两步。
盛豹气得冲上去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你想害全家上下去死?”
“是我告诉他们的又怎样?”盛祖梗着脖子辩驳:“咱们跟着他们没坏处,世道变了,爹,咱们不能守着老本过日子。”
最后的话消失在了他的喉咙里,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他惊惧地看着自己那个书生弟弟,手里稳稳拿着枪,他甚至不知道他能拿端枪:“上回的一千大洋也是你故意送的,是吧?”
盛祖没说话,是默认了。
盛豹被他气得血气上涌,盛谦冷冷道:“今天为了娘,我不杀你,可你能活多久,看你的造化吧。”
他们用那些钱买了炮。
如果没那玩意儿,没准真的守得住。
那一天前面的枪声一直没停,后院里,宾客与戏班子缩在一块儿发抖。
盛豹大步走回来,拿起桌上的酒坛子,狠狠灌了一口,拍桌道:“给我唱!”
戏班子的人犹疑地看他。
盛豹豪放道:“唱戏,唱得越高声越好,老子看不上楚霸王,咱们今天就学学那韩信!”
戏班子的人上了台,戏又起。
枪声越来越近,戏台子上的戏越来越激烈、鼓点合着那骇人的枪声。
那出唱的是韩信的背水一战,当年排的戏曲早就失传,后世再未传唱,那样杀气腾腾。
那个院子尸横遍野,不是单方面的屠杀,来的土匪也多数交代在了这里。
满地都是血。
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戏已开腔,八方来听,必须唱完才能散场。
那戏台子上的人一直唱,唱到血色染了红鼓,长枪红缨横断,死寂中再听不见戏腔,爹就死在了那戏台子下面。
他们被逼进了祖祠里,只剩下四个人了,
娘的排位还在上面摆着,盛谦拿起排位,用袖子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却蹭上了一抹暗红。
他想着,死之前和娘在一起,也不错。
盛祖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他手臂上中了枪,他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打他。
那群人已经到了这个院子,土匪头子那边也只剩下十来个,围在外面,已经筋疲力尽。
他没想到这一场仗把他全部的人手都赔进去了。
四周都是火,祠堂也烧起来了,火光吞噬着这高门大院的精美高梁与屋脊。
照着清透的眸子里坦然赴死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