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和周野二人看着众人将食材在案板上一一切好,又分别分好,逐个装进刚砍下的新鲜竹筒里。
周野闲来无事,手上拿起一只竹筒,用力地深吸了一口,陶醉在竹子的清香里。
今日无风,周池放眼望去,除了这一块水泥空地之外,四周都是黄色的荒土。众人在他面前架起了几堆柴火,不知怎的,他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也不想扫兴地帮忙将密封好的竹筒按顺序扔了进去。
众人围着两三堆小而旺盛的火焰烤火,谈起学校里的趣事,连周池都罕见地乐得合不上嘴。
不多时,火堆里便飘出一阵阵食物香气。
大家按耐不住,纷纷各司其职,铺餐垫,摆树叶做的小碗,竹子做的筷子。周池自然也在一旁帮忙,没有人想起周池的跟屁虫。
“——砰!”
一声巨响,原本忙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停下手中动作,愣在原地齐齐看向火堆。
竹筒和着还冒着微弱星火的木柴被炸得四散开来,回过神来的周池冲过去将停在火堆旁的周野拉到一旁。双手对着他从头到脚的一寸寸检查过去。
“别怕。”
“我不是故意的,简哥给我的那个打火机不小心从我口袋掉进去了……”周野的声音瑟瑟发抖。
“我说周二,你他娘的是要吓死我们啊!!好在我给你的那个火机没气!魂都给你吓没!!”李简听周野的话,好似天上突如其来一口大锅盖在他头上,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便吼道。
没缺胳膊少腿,也没被炸伤。
只是周野满脸都是黑色的炭屑,终于放下心来的周池长舒一口气,又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池和众人挑挑拣拣,幸好没有一个竹筒在这场“爆炸”中不幸牺牲。
带头的李简好不容易找到这块空旷的地,心想着不容易出意外,居然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心有余悸,吃着热气腾腾的饭粒,也不是个滋味。实在没忍住,还是凑在周池的耳边小声嘀咕,生怕周野听见。
“阿池,求你下次别再带小学生来了。”
周野像是有两只顺风耳,嘴里饭粒都还没咽下,张着嘴含糊不清地喊,“简哥,你才是小学生!我就来!就来!略略略!”
行,你来。我再组织明火野炊,我一定是小学生行了吧!?
野炊的最后,以周池请每人喝了一瓶汽水收场。
周池将汽水递到周野面前,周野扭过头去,嘟囔着嘴。他才不喝!天冷喝什么汽水!
徐若晴最终还是从周池口中得知此事,从此之后三令五申不要周野再碰一点火星子,就连厨房也尽量不让周野进去。
后来,成年的周野学会了吸烟。徐若晴每每见着周野口中的那点星火,都提着一口气半天咽不下去。因此当周野回乌清后宣布要开始戒烟,她简直乐不可支。
周野住院这段时间,徐若晴替儿子不止一次地擦拭身体。她也屡屡琢磨手臂上那几个奇怪的圆形伤疤,她其实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有一个答案。只是这样猜想出来的答案令她更加寝食难安。她靠坐在气息微弱的周野身旁,终究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将疤痕的模样大致描述出来。
——烟疤。
底下附带着相关搜索:“烟头中心温度可达多少度?”
徐若晴食指颤抖着点了进去,答案豁然呈现在她的眼底。
她还能跳动的心脏在下一刻被反复碾磨,她想她无法宽恕自己。
沉闷的乌云重重压向人间,连着几日都是绵绵阴雨。窗外的水汽顺着窗户缝隙蔓延进来,成日盖在周野身上的被褥湿润得令他骤觉自己即将变成一具被捂臭的干尸。
精神治疗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而周野,明明拥有一息尚存的理智,却仍要被困顿在整日都弥漫消毒水的白色病房里。
说起来周野也不禁疑惑,连每日巡房替他换药的护士都发自内心地羡慕他,调侃说很难见到有一人生病全家全程陪护的情况。然而在全家人的悉心照料及陪伴之下,自己的身体竟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除了无法正常说话,身体四肢使不出力气哆哆嗦嗦的样子仿佛也完全不再受大脑的控制。
周野不得不倚靠家人的搀扶才能撑起助步车行走,完成每日的康复训练。甚至每每需要起身方便时,他也无法独自完成这件本该轻而易举办到的私密之事。
对于曾经的周野而言,或许极度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