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倪惜回到了飞鹅山别墅的卧房。熟悉的床榻,紧闭的厚重窗帘,空气里弥漫着安神的香薰气息。身体依旧沉甸甸的,头隐隐作痛,乏力感如影随形。她望着天花板,没有起身的力气。
床头的内线电话突兀响起。倪惜伸手够到听筒,洪姨焦急的声音传来:“太太,您快下来看看吧!姚小姐在楼下发脾气快半个钟头了,再不来救火,小柴犬的毛都要被她薅秃噜了!”
倪惜轻叹,强打精神起身。她裹上一件雪纺晨褛,领口一圈浅灰天鹅绒衬得她脖颈修长,病容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美却愈发夺目。
楼下客厅,姚睿轩正抱着无辜的小柴犬来回踱步,嘴里机关枪似的扫射:“……肤浅!庸俗!懂不懂什么叫低调的奢华!凭什么看不起人!”
小柴犬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小满。”
清泠的声音像按下了暂停键。姚睿轩猛地回头,看到楼梯上的倪惜,又狠狠瞪了一眼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洪姨,赶紧把狗一扔,小跑过去搀扶。
“舅妈,你怎么不多躺会儿?”她小心翼翼地把倪惜扶到沙发坐下,塞好靠枕,嘴硬道,“洪姨又瞎操心,我真没事儿,就遇到几个讨厌的同事,背后嚼舌根,我吐槽一下而已。”
倪惜拉住她忙活的手,目光温和却洞悉:“行了,别忙。我只是有孕,不是废了。有什么难处现在说,等你舅舅回来,可就没机会了。”
姚睿轩泄愤似的捶了下靠枕:“还能有什么?一群肤浅的女人!当面笑嘻嘻,背后骂我是土鳖,说我穿得洋不洋土不土!”她一边愤愤不平,一边暗自腹诽舅舅真是走了八辈子运才娶到舅妈这样神仙似的人儿。
回国一周,顶着宾大双学位的金光,姚睿轩轻松拿下了NHK电视台法律总监的职位。她刻意避开舅舅的势力范围,选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传媒圈,本想凭实力闯荡,谁知第一场鸡尾酒会就栽了跟头,精心购置的黑色晚宴裙,成了同事口中“用力过猛”、“格格不入”的笑柄。
“所以,”倪惜指尖轻点沙发扶手,一针见血,“是因为穿了晚礼服参加鸡尾酒会,被排挤了?”
“没错!”姚睿轩摊手,一脸憋屈。
倪惜莞尔:“在美国没参加过?”
“当然有!但我都随便穿的。这次想着是公司第一次邀请,得重视点嘛。”她理直气壮地道。
“如果不开心呢,骂回去就是了。”倪惜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姚睿轩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舅妈?!您可是我亲舅妈!怎么跟我舅那个神经病学起来了?”
倪惜无奈耸肩:“讲道理不行的时候,这样最快。”看着外甥女目瞪口呆的样子,她眼底掠过一丝促狭。
姚睿轩倒地,近墨者黑,舅妈算是没救了。
次日清晨,六点四十分。
姚睿轩揉着眼睛从卫生间出来,被衣帽间门口的身影惊得睡意全无。
习惯晚起的倪惜正站在她的衣柜前,秀眉微蹙。洪姨抱着一堆衣服站在旁边,满脸嫌弃:“姚小姐,您这是去留学还是去非洲挖矿了?这衣服破得……”
倪惜轻轻叹了口气。
姚睿轩赶紧道:“舅妈,下班陪我去shopping吧!”
“远水救不了近火。”倪惜瞥她一眼,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读书读傻了的呆鹅,转身便走向自己那间堪比精品店的衣帽间。
隔壁主卧,刚冲完澡的李默听到动静,发现床上空无一人,眉头立刻锁紧。他循声过去,只见倪惜正专注地挑选衬衣。他大步上前,带着沐浴后的热气从背后拥住她,声音焦灼:“怎么起这么早?有没有头晕?低血糖犯了没?”
倪惜对他的紧张置若罔闻,拎起两件白衬衣比较领口,头也不回地朝门口唤道:“你过来。”
李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那鬼鬼祟祟扒在门口的外甥女姚睿轩,瞬间暴露。
顶着舅舅那能冻死人的目光压力,姚睿轩挪到倪惜身边。倪惜将两件衬衣在她身前比划:“脖子长,这种飘带领很适合你。”她又利落地挑出一条质感上乘的宽褶半裙,指向旁边的试衣间,“去试试。”
姚睿轩抱着衣服,看看脸色不虞的舅舅,又看看沉浸其中的舅妈,求生欲爆棚:“我…我回房试!”话音未落,人已抱着“战利品”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