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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逊身世（第2页）

洪姨早已听到动静等在门口，看到倪惜，立刻迎上来：“太太回来啦？脚没事吧？快进屋歇歇，我炖了安神汤。”

洪姨自然也看到了缩在后面有些狼狈的倪逊，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并未多言。

李默只冷冷丢下一句：“洪姨，后面那个，你看着办。”语气平淡得像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行李。

说完，李默搂着倪惜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倪逊孤零零地站在门廊冰冷的灯光下，像一只被主人彻底遗弃、淋湿了皮毛的大型犬。夜风带着凉意，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肚子挨揍的地方和心里的恐慌混在一起，让他又冷又痛又茫然。他不敢按门铃，也不敢走开，只能抱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慢慢地蹲了下来，将脸埋进膝盖里。

不知过了多久，姚睿轩拎着电脑包，打着哈欠往门口走，冷不丁看到门边阴影里蜷缩着一大团黑影，吓得“啊”一声尖叫，差点把电脑包扔出去。

“谁？！干什么蹲在这儿吓人啊！”姚睿轩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借着门廊灯仔细一看，才认出是倪逊。

“倪逊？”她皱紧眉头，语气瞬间从惊吓转为毫不掩饰的厌恶，“你蹲在我家门口装可怜干什么？你爸妈没教过你晚上别随便蹲在别人家门口吗？真是没家教！”

倪逊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头发乱糟糟的，样子狼狈又可怜。他看着姚睿轩，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姚睿轩看他这副衰样，想起倪家对倪惜做过的事，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挖苦的话像连珠炮似的蹦出来：“哟，怎么搞成这样？跟你那帮混混朋友玩脱了？被人打成这样所以回来装可怜？”

“怎么，以为蹲在这儿我舅妈就会心软收留你？你以为你是流浪狗吗？”

“你爸不是很了不起吗？怎么不打电话叫他来接你回去？”

姚睿轩骂得酣畅淋漓，等着看倪逊恼羞成怒跳起来反驳。然而，倪逊只是默默地听着，眼神黯淡，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动，竟是一副逆来顺受的可怜相。他这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模样，反而让姚睿轩觉得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觉得更加憋闷和……没意思。

“哼！废物！”姚睿轩最后鄙夷地唾弃了一句，懒得再看他，拉开大门，闪身进去，也“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倪逊再次隔绝在冰冷的门外。

屋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姚睿轩把包一扔，瘫在沙发上：“洪姨！饿死啦！有宵夜吃吗？”

“有有有，我的大小姐哎，等等，我马上去做！”洪姨在厨房应道。

过了大约十分钟，洪姨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出来，一碗放在姚睿轩面前的茶几上，另一碗放在餐厅的桌上。

洪姨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倪逊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蹲在那里，像一尊悲伤的石像。

洪姨叹了口气，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朴实的温度：“进屋吧，吃碗面吧。大晚上的，冻着了麻烦。”

倪逊猛地抬起头，看着洪姨那张平凡却温和的脸，洪姨没再多说，转身回了屋，敞开了大门。

姚睿轩在屋里看着，撇撇嘴：“洪姨，你干嘛对他这么好？他姓倪！跟那边的人是一丘之貉！”

洪姨一边擦手一边平静地说：“他也是个孩子，饿了而已。吃碗面，不亏什么的。”她顿了顿，补充道，“太太和先生没赶他走，不就是默许他待在这儿了嘛。”

姚睿轩翻了个白眼，懒得再争，低头大口吃自己的面。

门外，倪逊慢腾腾地进了屋，顺着洪姨指的方向，他看着那碗散发着温暖香气和热气的面，又想起洪姨那句“他也是个孩子，饿了而已”……他强行压抑了一整晚的恐惧、委屈、羞耻和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忽然就宣泄出来。

他颤抖着手端起那碗面，拿起筷子，第一口热汤下肚，温暖瞬间从喉咙蔓延到冰冷的四肢百骸，紧接着，巨大的酸楚和无法言说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伪装和防线。

“呜……呜哇——！”

一声压抑到极致、又猛然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嚎哭，毫无预兆地响彻了寂静的别墅。那哭声里充满了少年的无助、绝望和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听得人心头发颤。

姚睿轩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冲击力的哭声吓得手一抖，筷子都差点掉在碗里：“靠！干什么啊！见鬼了？！”

……

李默小心地帮倪惜换上舒适的睡衣，扶她靠在床头，又仔细检查了她的脚踝，确认只是疲劳并无大碍，才真正放下心来。他坐在床边，握着倪惜微凉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对。”李默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顿了顿，眼神里后怕的情绪翻涌，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不过，下次再有这种事，让我去处理。要是你没跟上去，让阿力直接处理，或者等我到，就更好了。”

倪惜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知道叔叔婶婶很过分，爸爸去世后，他们抢占了我的一切……但看到倪逊今晚那个样子，被那些人揪出来打，我还是不忍心。”她叹了口气，“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没人管的可怜孩子。”

“可怜？”李默眉头微蹙，语气里没有多少同情，“你那个好叔叔，在外面风流快活时，没想到带私生子回家会过这样的日子吗？你们倪家这一代就他一个男丁，如果不是他，你爸爸未必会把家业交给你叔叔。你一点不恨？”

“恨。”倪惜怔了一下，“恨也恨不到倪逊身上。”

李默的声音平静而冷硬：“身世坎坷的人多了去了。这世上比他惨的比比皆是。但这不该是自暴自弃，跑去跟混混飙车差点把自己小命玩掉的理由。”他看向倪惜，眼神锐利，“男子汉大丈夫，出身低微不是错，但若因此就怨天尤人，觉得全世界都欠他的，破罐子破摔，那就真没意思了。路是自己选的，也是自己走的。可怜，不是堕落的借口。”

此时，楼下倪逊那穿透力极强的嚎哭声隐隐约约传了上来。

李默眉头皱得更紧，显然被打扰了。倪惜也听到了，她闭了闭眼，心中五味杂陈。

李默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道理没错，但楼下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堂弟，那份“可怜”，终究还是在她心底划下了一道难以忽视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