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了?声音怎么这么哑?”
“没,”门冬清了清嗓子,“可能没睡好吧。”
“行吧,”封嘉炀边说边下床,“我去买早餐,带你的份不?”
“不用了。”门冬说,“我再睡会儿。谢谢舍长。”
“没事。”
门冬又躺了回去。他阖着眼皮缓解眼睛的酸胀感。他没再想哭了。刚跛脚那年,他还年幼,不知晚上偷偷哭过多少回。长大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为此而哭了。
委屈、不解、对杜承毅不守信用的怨怼,都随着昨晚的眼泪,一同洇进了被子里。
他安慰自己,治腿的事本来就是杜承毅主动帮的忙,那如今他收回他的帮忙,也无可厚非。杜承毅没有义务帮他治腿。眼下,只不过让事情回到了最初那样,不是么?
他本来就不该对这个杜先生报以希望和信任。是他太年轻,太天真了,才会将他们这种有钱有势的人的随口一句话当了真。
没关系的,门冬告诉自己,以后赚了钱,他自己去找医生就是了,中国那么大,难道只有杜承毅找来的那两个医生能帮他治腿么?只不过、只不过没有那么快而已。
门冬想,这回,杜承毅是真的动怒了吧,以后再也不找他了吧?一切终于回到原点。他自由了。
从这天开始,门冬的生活似乎回到一个真正的大学生该有的样子。
杜承毅正在听伍正宇向他汇报本季度集团里各个模块的营利总额和利润率。刘守宗站在伍正宇身侧,手上拿着几份文件,打算等会儿向杜承毅说明这几个新项目的最新推进情况。
杜承毅一边吸烟,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
伍正宇汇报完后,静静地等杜承毅的吩咐。他等了良晌,只听到杜承毅应了一句“嗯”,伍正宇只好主动道:“杜总,您看还有没有相关指示呢?”
“下去吧。”杜承毅偏了一下下巴,示意道。
伍正宇退了出去。杜承毅把吸尽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又从桌面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自己拿打火机点上了。他从鼻腔里喷出一股烟,问:“山西那个项目,那边的人跟进得怎么样?”
刘守宗说:“已经谈好了。政府会在下个月中旬给出招标文件,到时我们按说好的价格定价就行。这个月月底小范会准备好另外两家竞标公司的基本信息。”
“嗯。”
刘守宗又接着说了几个项目的进度。他说完后,瞥了眼杜承毅的脸色,又瞥了眼摆在桌沿的装满烟蒂的烟灰缸。
距离上次送门冬回去那天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今天是周日。按以往,杜承毅前两天就该吩咐刘守宗去接门冬了,即便他偶尔周五抽不开身,周六一大早也是要见到人的。可现在都已是周日下午了,杜承毅还没有要让刘守宗去接人的意思。
刘守宗觉得,他老板应该是想问些什么的。
果不其然,刘守宗听到杜承毅低声问:“那天送他回去,他跟你说什么了?”
刘守宗道:“门先生什么都没说。”
杜承毅看了眼刘守宗:“什么都没说?”
“嗯。”刘守宗道,“门先生很有礼貌。以前,下车的时候,都会跟我和老冯打声招呼再走的,这次,直接头也不回地下车了。”
杜承毅猛地吸了一口烟,而后慢慢地吐出来,说:“嗯。”
刘守宗静默了一会儿,接着道:“但是门先生哭了。从离开别墅就开始哭,也没遮着掩着,哭得很大声,直到送到学校,也是边哭边下车的。”
杜承毅沉默地听着,没有应刘守宗。
刘守宗说完话,便抬眼,慢慢地看了一眼杜承毅。杜承毅的脸隐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刘守宗看不分明他的神情。杜承毅没有开口叫刘守宗退下,刘守宗就一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站在杜承毅一侧,一动不动。
“守宗。”杜承毅忽然说,但他只叫了刘守宗的名字,接下来却没再说了。
“毅哥,”刘守宗踌躇地开口,“您,您这样对门先生,门先生不会……”他不好接着说下去。他做了杜承毅的助理已有七年。杜承毅对门冬的心思,他甚至不需要揣摩,只看着,便觉得已是摆在明面上的事。
“不会怎么?”
刘守宗低声道:“您知道,一开始就是您,单方面地要门先生跟着您。门先生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才成年,对自己那条有缺陷的腿应当是很在意的。前段时间,您说了门先生,这次,又突然取消了给门先生安排的康复治疗。门先生现在对您,难免……会比较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