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肯定的答复,太子心中大定。当即带着众人信步离开。
宁鸾见太子一行人走远,索性也不装了。她收了笑意,扑到程慎之面前来,准备好好检查他的情况。
刚才趴在墙沿上,宁鸾一眼就看到程慎之被一路推搡到墙角,又让四皇子踢到了腰背,那力道下去,定是伤到内里了。
程慎之也自觉背上闷闷地发痛,看见宁鸾伸手过来,猛然一惊,一时不察又跌坐下去,索性四下无人,便暂且靠墙角坐倚着。
“别乱动。”宁鸾一手搭上他的脉搏。
“你得抹点跌打药膏,怕还得喝几天苦药。以四皇子那力度,面上肯定都乌青一片了。”
“我……”
还没等程慎之说出什么,宁鸾又毫不避讳上手,扒拉开了程慎之的衣领,细细端详起他胸前的伤势。
“你?!”这下程慎之又惊又惧,也顾不上什么腰痛腿痛,直接从墙角弹跳起来。
宁鸾站起身来拍拍手,噘着嘴道:
“你什么你,本小姐好心帮你看伤势,你还不乐意了。我娘可是医术的一把好手,别人想让我看都没门儿呢。”
无视程慎之打翻了染缸般的表情,宁鸾确定好了伤势,稍加思索之后扭头就跑。
“太医院就在不远处,我去给你搞点白玉凝脂膏来,等我!”
程慎之张了张口,想大喊叫住她,抬起的指尖都悬在了半空。
可抬眼望去,宁鸾已飞奔很远,发带上灵巧精致的彩蝶,随着她的跑动上下翻飞。
“宁妹妹……宁鸾。”
程慎之的低语消散在御花园中,声音里带着陌生的情愫。
进宫五年,程慎之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这宫里的拜高踩低。
初来的几个月,侍奉的宫人们连奉茶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笔墨纸砚从未有缺,甚至案前的墨水都浓淡相宜。
可眼见着太后对程慎之并不上心,遇事皆不过问,甚至觉得他早起读书,扰了佛家清净,直接将他安排在了太后宫里最荒僻的偏殿。
那里夏日闷热难耐,冬日寒冷透风。
久而久之,宫人们逐渐放肆,皇子们也肆无忌惮起来。
偏偏安南王远在南部,非圣上召唤和年节大庆,不得进京,安南王一脉中有交情的朝中重臣,也都看皇上脸色行事。
皇上忌惮安南王,臣子们更是早早撇清关系,生怕惹来祸端。
春去秋来,程慎之已然麻木,日复一日地在宫里磋磨下去。
御花园的闹剧,他也早有预料。
太子一党最近看他格外不顺眼,在尚书房课堂上都明里暗里使过绊子。
这次借着宫宴,太子如此明目张胆,略微失了往日沉稳,倒在程慎之意料之外。
更在程慎之意料之外的,是宁鸾的出手相助。
程慎之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宁鸾是找皇子们讨要金钗来了。
她像九天神女座下的金色蝴蝶,自甘堕落坠进了蜘蛛陈旧破烂的网里。
蜘蛛久居洞穴,见惯阴暗潮湿,习惯忍耐饥饿。但面对突如其来的猎物,他甚至有些惶然无措,下意识缩回阴影中。
他想牢牢抓住这只跌跌撞撞闯进来的金蝶,却又怕惊扰了她,惊醒了自己,最终换得黄粱一梦。
看着远处捧着首饰盒子飞奔而来的小厮,他从未如此下定决心,要紧紧抓住这束光,然后——逃离这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