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晨雾未散。
小院外,脚步声悄然响起。
一人蹲下,放下一块刻着“陈记饭铺”的灶砖,低声道:“我们城里的孩子……昨晚梦见有人喊他回家吃饭……醒来锅就热了。”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如惊雷滚过死寂的焦土。
紧接着,第二个人来了,第三个人来了,第十个、第一百个……来自邻城、远乡、甚至边陲小镇的百姓,背着麻袋,扛着残破灶台,将一块块焦黑龟裂的灶砖堆在小院之外。
他们不说话,只是默默放下,像是归还一件失而复得的信物。
林轩站在残墙边,看着这无声的洪流。
他没问他们从哪里来,也没问他们走了多久。
他只看见那些粗糙的手掌上布满裂口,看见他们眼中闪烁的微光——不是希望,不是感激,而是一种近乎信仰的笃定。
“你们……都梦见了?”他轻声问。
那第一个放下灶砖的男人点点头,声音哽咽:“我儿子走失八年了……昨晚,我听见他在梦里喊‘娘,我饿了’。我惊醒,灶台明明灭了十年,可锅盖一掀——饭是熟的,还冒着热气。”
旁边一位老妇人抹着眼泪接话:“我家那小子参军三年没音信,昨夜我梦到他蹲在门口啃馍,说‘妈,你做的饭最香’。今早起来,灶膛里灰是温的,锅里有半碗小米粥……没人动过。”
林轩沉默良久。
风拂过残墙,吹动他额前碎发,也吹动那三口悬于夜空的微型灶台——炽火、寒冰、金光流转,三色微光静静映照着这片焦土。
这是执念的回响。
是千万人心里那一口未曾熄灭的“家火”,被某种东西唤醒了。
而那东西,就在他体内。
他转身走进小院,从米缸中舀出新米,清水淘洗,动作沉稳如修行。
叶冰璃不知何时己立于灶前,白衣胜雪,眉目冷峻,却默默接过他递来的柴薪,指尖微动,一道寒气渗入灶底,凝成冰脉为引。
林轩掌心一翻,心火未出,却有一缕温润金光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流入灶心。
灶台嗡鸣。
不是燃烧,而是共鸣。
米粒在锅中翻滚,香气起初极淡,渐渐浓郁,不是寻常饭香,而是夹杂着炊烟、柴火、母亲唤儿归、孩童绕膝笑闹的混合气息——那是“家”的味道,是记忆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百碗备好。
饭成开锅那一刻,整个小院仿佛被一层金雾笼罩。
来者依次上前,接过一碗,有人双手颤抖,有人泪流满面,有人跪地叩首,却无一人多言。
林轩站在灶前,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低声道:“不是我给你们火。”
他顿了顿,声音如钟震谷:
“是你们心里本来就有。”
话落,百人捧饭离去,脚步轻缓,却坚定如归途。
当夜,异象爆发。
百城同步,毫无征兆。
凡接过“归心饭”者,在归家途中,所经之灶——无论废弃多年、砖石崩裂,抑或从未点燃的新灶——皆无火自燃。
灶膛内蓝焰轻跃,锅中米粒自动翻滚,饭香弥漫整条街巷。
北境老农跪在雪地里,抱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嚎啕大哭:“我儿子十年前走失……今早,他最爱吃的腊肉焖饭……自己熟了……他自己回来吃饭了啊!”
南疆村落,一位盲眼老母颤抖着揭开锅盖,热气扑面,她突然咧嘴笑了:“阿柱……是你回来了吗?这饭……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葱油拌饭啊……”